镜中,人族祖地生机勃勃,百万巫族儿郎正与人族战士混编一处。
有的巫人在指点人族如何打熬筋骨,有的在徒手示范如何最高效地肢解妖兽,整个场面热火朝天,充满了野蛮而蓬勃的生命力。
“这不叫送。”
后土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兄长。
“这叫播种。”
“我巫族气运如江海,分流一丝,于我等而言,不过毫发之损。但对如今的人族来说,却是参天大树的荫庇。”
“大羿和夸父,更不是保镖。”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
“他们,是我等递过去的那把刀的刀尖。”
“没有刀尖的刀,只是废铁。”
“唯有极致的锋利,才能让妖族真正感到刺骨的痛。”
祝融挠了挠头,依旧满脸困惑:“可这也太……”
“不亏。”
后土直接打断了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得可怕。
“兄长们,信我。”
“今日种下的因,他日若能功成,回报将百倍于此。即便不成,于我巫族而言,也无伤筋骨。”
她没有说得太透。
自成圣之后,她眼中的世界,早已不同。
在她视野里,命运长河正掀起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而人族,便是那浪潮之中,一艘看似破旧,却注定要化作横渡纪元龙舟的方舟。
未来,人族当为天地主角,此事已是天道大势。
届时,人族当立“人皇”,聚无量气运。
那至高无上的人皇之位,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此番让大羿、夸父率百万巫人添加人族,拥有双重身份,便是她落下的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这枚棋子,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融合。
当巫族的血,与人族的魂,真正交融在一起。
当人族将巫族视为自己的一分子,而非高高在上的盟友。
那么,未来那尊人皇的宝座上,坐着的,为何不能是一个拥有盘古血脉的……人?
这些话,她不能对兄长们说。
他们的道,是战,是纯粹,是盘古不屈的傲骨。这等曲折的谋划,他们听不懂,也不会认同。
但他们,信她。
“行吧!”
祝融第一个妥协了,他一屁股坐回石座,瓮声瓮气地咆哮。
“小妹你脑子比我们好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可说好了,要是这笔买卖亏了,我就杀上太阳星,把帝俊那只三脚鸟剩下的两条腿也给它打断!”
“哈哈哈,算我一个!”
“同去,同去!”
殿内,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被这群莽夫的豪言壮语冲得烟消云散。
帝江看着这一幕,威严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后土,缓缓点头。
“就依小妹所言。”
……
巫族的决定,对于正在洪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诸多妖族而言,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一处绵延万里的毒瘴山脉,毒蛛一族的巢穴。
蛛后正慵懒地躺在自己用万千生灵骸骨织成的大网上,惬意地享用着手下们新献上的几名误入此地的人族修士。
突然,整座山脉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
一股蛮荒、霸道、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恐怖意志,仿佛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它的妖魂之上!
蛛后猛地弹起,八只幽绿的复眼惊恐万状地望向山外。
一个身高百丈,肌肉虬结如山峦的巨人,正一步步走来。
他每一步落下,大地便随之哀鸣。
他手中,提着一根不知名的巨兽腿骨,骨棒上还滴淌着五彩斑烂的血液,那是某个不开眼的妖王留下的最后痕迹。
夸父!
在他身后,是一支由百名人族与百名巫族组成的混合队伍。
人族战士们身披重甲,手持利刃,阵型森然,眼神冷冽。
而那些巫族战士,则个个赤裸上身,浑身刺满玄奥的战斗图腾,他们看着满山的毒蛛,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看到满桌佳肴的原始兴奋。
“就是这里?”
夸父瓮声瓮气地问向身旁的人族队长。
那名人族队长的双眼烧得通红,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
“就是它们!三年来,我部族有上万族人,都成了它们腹中之食!”
“好。”
夸父只说了一个字。
下一刻,他举起了手中的兽骨大棒。
没有花哨的法术,没有玄奥的神通。
只有最纯粹,最原始,最暴力的力量!
一棒挥出!
时间仿佛变慢了。
那不可一世的蛛后,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骨棒撕裂了它引以为傲的毒瘴,碾碎了空间,棒未至,那股纯粹的力量已经将它周围的一切法则都化作了虚无!
它引以为傲的太乙金仙妖躯,在那一棒之下,连同那张用万千骸骨织成的大网,以及它身后整座山脉的山头,都未曾发出一丝声响,便被干脆利落地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了。
不是化作齑粉,而是彻底的,法则层面的湮灭。
“小的们!开饭了!”
夸父一屁股坐在被夷平的山头上,看着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毒蛛,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身后的巫族与人族战士们发出一声震天呐喊,冲进了蛛群。
这样的场景,在洪荒大地上,如同燎原之火,不断上演。
那些曾经作威作福,视人族为猪狗血食的妖族族群,惊恐地发现,世界变了。
来犯的敌人,不仅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队伍里,总有那么几个完全不讲道理的巫族猛人。
打不过,跑不掉。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下界的妖族中疯狂蔓延。
天庭,凌霄宝殿。
昔日神圣威仪的殿堂,此刻的喧嚣与混乱,比凡间最嘈杂的集市有过之而无不及。
数十位妖王妖主跪在地上,形态各异的脸上挂满了涕泪,哭嚎声汇成一片悲戚的音浪,冲击着宝殿的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