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金仙!有太乙金仙!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象牲畜一样被猎杀!”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兽骨杖,仰头望着血色苍穹。
弱肉强食。
这四个字,是圣人大道中冰冷的注脚,是这方天地的铁律。
圣人传下金丹大道,是给了人族一把刀,却不是撑起一把能遮风挡雨的伞。
路,终究要用自己的血去淌。
“不能再散落下去了!”
老者收回目光,声音嘶哑却凿穿金石,“传令!所有部落,向祖地靠拢!”
同样的命令,也从西方须弥山下的人族聚居地传出。
无数次血的教训之后,人族终于放弃了遍地开花的奢望,开始收缩力量,固守阵地。
一时间,洪荒大陆上,巫妖二族尚在对峙。
反倒是人族与那些不受天庭管辖的妖族,率先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残酷的血肉绞杀。
天庭高高在上,对此不闻不问。
这让人、妖之间的战斗,始终被控制在局部。
人族凭着悍不畏死的血性与与日俱增的实力,竟与那些妖族斗了个旗鼓相当,互有死伤。
直到那一天。
改变,降临了。
一支人族队伍,在付出近半伤亡的惨痛代价后,终于围杀了一头太乙金仙级别的千年鳄妖。
“杀了这畜生!为阿山他们报仇!”
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双目赤红,举起崩刃的骨刀,就要将那巨大的妖尸剁成肉泥。
“住手!”
一声厉喝,拦住了他。
一位老者,他曾远赴西方,在须弥山下聆听过圣人佛法,学过只言片语的炼器之道。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错愕,而是绕着鳄妖的尸体,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他眼中的仇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燃烧的光芒。
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光!
他走到鳄妖那狰狞的头颅前,伸手敲了敲那颗硕大的独角,金铁交鸣声刺人耳膜。
“这角……比我们最好的石矛,要尖利百倍!”
他又抚过那身布满刀痕的厚皮。
“这皮……我们的刀剑,砍不穿!”
最后,他剖开妖腹,取出一颗拳头大小,妖力氤氲的妖丹。
“丹……器……符……阵……”
他口中吐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那是圣人讲道时,飘渺如天音的词汇。
这一刻,一道从未想象过的大门,在所有人族的神魂中,被一脚踹开!
吃肉?
不!
那是最愚蠢,最奢侈的浪费!
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妖族的尸体,不再是果腹的血肉。
妖丹被郑重地取出,送到部落智者手中,尝试炼制能增长修为的丹药。
锋利的爪牙与坚固的骨骼,被能工巧匠们打磨成兵器与甲胄,锋锐与坚固远胜往昔。
大块的妖皮与妖血,则被用来绘制那些从圣人道法中参悟出的,拥有种种神异的符录。
当第一柄妖骨长矛,轻易洞穿了以往需要数人合力才能击杀的妖兽时。
当第一位族人吞下用妖丹炼制的粗劣丹药,修为瓶颈应声而碎,力量在体内咆哮时。
当第一张用妖血画成的“神力符”,让一个普通族人爆发出堪比地仙的巨力时。
整个人族,彻底疯了!
他们再看向山林中那些妖族的眼神,变了。
那不是猎物看待猎食者的恐惧。
那是饿了无数年的凶兽,看到了满山遍野、活蹦乱跳的宝库!
于是,攻守之势,异也。
人族,开始主动出击。
他们结成装备精良的队伍,如一把把尖刀,主动扎进深山密林,猎杀妖族。
弱小的妖族族群很快发现,这个曾经被他们视作“两脚羊”的种族,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最恐怖的煞星。
捕猎人族所获的血食,甚至抵不上自身族群的伤亡!
恐慌蔓延,弱小的妖族拖家带口,惊恐地逃离人族聚居地。
然而,并非所有妖族都会退却。
那些以毒蛛、恶狼、巨鳄为代表的凶残种族,非但没有退,反而被人族的反击激起了滔天凶性。
一场围绕着生存与资源的种族血战,在洪荒大地上,愈演愈烈。
…………
机会来了!
人族与妖族在洪荒大地上掀起的血肉磨盘,搅动了天机,其演变自然也映照在诸位圣人的心头。
首阳山,八景宫。
太清老子指尖的水镜中,人族将妖族尸骸“变废为宝”,化作粗劣丹药、兵甲、符录的景象,让他那颗沉寂了千年的圣心,终于剧烈地搏动了一下。
丹、器、符、阵。
这不正是他三清的看家本领么?
人族此举,虽是绝境中的智慧,却野蛮、粗糙,不得其法。
若是……有人加以引导,将真正的玄门正法传授下去……
那滚滚而来的人族气运,岂不就有了最名正言顺的归处?
赚人族气运嘛,不寒酸。
这念头一起,老子只觉压在道心上的那块巨石都挪开了寸许。他那张无为的面庞上,一丝极淡的弧度一闪即逝。
“玄都。”
声音不大,却让整座宫殿的温度都回暖了几分。
正在丹炉旁好奇研究火候的玄都闻声,立刻小跑过来,对着老子躬敬一拜。
“师尊。”
“你且看。”
老子一挥袖,水镜中的景象便清淅地呈现在玄都面前。
玄都看着那些人族用着最简陋的手法,处理着妖丹与妖骨,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解。
“人族虽得修行之法,却不得运用之妙,此乃我人教之失职。”老子声音淡然,听不出悲喜,“长此以往,不仅暴殄天物,更易误入歧途,于道途无益。”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赤红的葫芦,递了过去。
自打成圣之后,寄托三尸的灵宝自然就不再那么重要了,因此元始的葫芦,他早已还了回去。
而通天的葫芦则被他练成了现在这‘火焚葫芦’,内函六丁神火,哪怕以玄都的修为催动,寻常大罗都只得暂避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