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色的守护光茧在漆黑能量洪流的冲击下发出濒临破碎的刺耳悲鸣，裂纹如同绝望的蛛网疯狂蔓延。
云芷嘴角鲜血汩汩而出，月白道袍光华乱颤，她纤细的双手死死抵住内壁，法力如同决堤般倾泻，试图维系这最后的屏障。
外界，司马氏最后通谍的馀音如同冰冷的铁锈，弥漫在每一寸凝滞的空气里——接受并购，永世为奴；或者，魂飞魄散，归于虚无。
光茧之内，呈现一种诡异的死寂。
顾厌悬浮在中央，幼小的身躯被那混沌吞噬光线的漆黑能量彻底包裹，只有那双睁开的眼眸，不再是数据流般的虚无，而是燃起了两点冰冷近乎非人的幽焰。他丹田处的黄金瘤，暗金纹路已不再闪铄，而是彻底固化、蔓延，如同活物般爬满了瘤体表面，构成一幅狰狞而充满不祥美感的图腾。瘤体内核那点幽光，收缩、膨胀，再收缩，如同一个冰冷的心脏在缓慢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围漆黑的能量如潮汐般涨落。
它“听”到了通谍。
它“理解”了那两条通往毁灭的道路。
更通过那四十五根无形的“灵魂带宽”丝线，它清淅地“品尝”到了族人灵魂被强行抽取、化作冰冷结晶时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痛苦。
那些惨叫、那些魂力的哀鸣，如同最锋利的锉刀，刮擦着它初生混沌的意识。
屈服？
融入司马氏的资本矩阵，成为被无限切割研究的“样本”，如同姑姑顾棠一样，在实验室的器皿中缓慢消散最后一点自我？那与此刻正在发生的灵魂强制执行何异？都是被吞噬，被物化，被抹除。
毁灭？
引动“九幽镇魂塔”的投影，连同这片局域，包括身边这试图守护他的云芷前辈，一同化为宇宙尘埃？那正中了司马氏下怀——无法掌控，便彻底清除。资本逻辑的终极冰冷。
两条路，都是死局。
但在这绝对的死局中，那异变的黄金瘤，那吞噬了残存族运、接触了契约法则、被金融绞杀与灵魂掠夺彻底激怒的“异物”，以其混沌而高效的本能，推演出了第三条路——一条充斥着极致风险，却蕴含着一丝微弱、扭曲、近乎不可能生机的险径。
以身为饵，向死而生。
顾厌那被幽焰占据的眼眸，猛地锁定了光茧外某个虚无的点，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直视那冥冥中掌控一切的灵脉金融网内核，直视那端坐于九天之上的司马诠。
他张开了嘴，发出的却不再是孩童的嗓音，而是一种混合了电流杂音、金属摩擦、以及无数细微魂力哀鸣的奇异声波，直接回应了那道最后通谍：
“并购……可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外围紧张戒备的廖寅等人一怔，让几乎力竭的云芷瞳孔微缩，让瘫倒在地的顾伯山猛地抬起了头。
“但条件，”那奇异的声音继续响起，不带丝毫情感，只有冰冷的计算，“我要面见司马诠。在‘灵脉信托总部’，在108灵脉光柱之下，签署最终契约。”
“——以我顾厌之身，承载之‘物’，换取顾家全族灵魂暂缓执行。”
条件提出得突兀，甚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仪式感”。在司马氏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种要求显得可笑而孱弱。
廖寅第一时间嗤笑出声：“垂死挣扎！大长老岂是你说见就见？灵脉信托总部，也是你这等……”
他话音未落，司马总部议事厅内，司马诠面前的光幕上，代表“能量瘤a”威胁等级的数据，再次疯狂跳动起来！并非攻击，而是那原本冲击契约模块的黑色能量流，骤然改变了模式，它们不再暴力侵蚀，而是如同无数细微的病毒编码，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模仿、学习、甚至尝试反向编译金融网契约法则的基础结构！
它在展示一种潜力——一种如果得不到“满足”，便可能彻底失控，将整个契约体系搅得天翻地复的恐怖潜力！它不是在祈求，而是在威胁，用一种资本规则本身能够理解的方式！
司马诠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光幕。他看到了那黑色能量流展现出的、对规则体系的惊人适应与破坏潜能。他也看到了顾厌（或者说那瘤体）提出的“地点”——灵脉信托总部，那是司马氏权力的内核像征之一，戒备森严，更有108灵脉光柱镇压，看似万无一失。在那里签署契约，不仅能确保“样本”的最终捕获，更能借此机会，当着所有强族的面，彻底将顾家、将这危险的“异物”钉死在臣服的耻辱柱上，重塑司马氏的权威。
风险与收益在司马诠脑中急速权衡。放任其毁灭，固然干净，但意味着前期所有投入、对这“异物”巨大研究价值的渴望彻底落空，甚至可能留下一个难以预估的规则隐患。而接受这看似狂妄的条件，则在绝对掌控的环境下，能更安全、更彻底地消化这最后的“风险资产”。
“……准。”
片刻的死寂后，司马诠冰冷的声音通过通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开启‘灵脉信道’，押送目标至总部内核交易厅。通知各席理事，观摩最终并购仪式。”
命令下达，一道粗大的、由纯粹灵气与契约符文构成的乳白色光柱，骤然穿透虚空，降临在联合研究单元之外，光柱内部流转着冰冷的禁锢法则。
守护光茧在云芷复杂的目光中，终于彻底消散。她没有再阻止，只是默默收回法力，脸色苍白地看着那被漆黑能量包裹的幼小身影。
顾厌，或者说主导着他行动的黄金瘤，没有任何尤豫，迈步走向那道光柱。
在踏入光柱的前一瞬，他微微侧头，那双幽焰跳动的眼眸，最后一次望向角落中泪流满面、灵魂都在颤斗的父亲顾伯山。
没有言语。
但通过那残存微弱的灵魂带宽连接，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坚定的意念传递了过去——
“等我……烧穿这铁幕。”
下一刻，他一步踏入乳白光柱。
冰冷刺骨的禁锢之力瞬间缠绕而上，试图压制他体内那狂暴的漆黑能量。然而，那黄金瘤只是微微一颤，暗金图腾流转，竟主动将大部分漆黑能量收敛回体内，只留下表皮一层微弱的光晕，仿佛彻底顺从。唯有瘤体内核那一点幽光，在无人察觉的深处，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炽烈。
光柱冲天而起，裹挟着顾厌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灵脉信托总部的空间信道之中。
原地，只留下破碎的结界残光，弥漫的绝望，以及一丝被疯狂赌注点燃的微弱火星。
顾伯山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干裂的嘴唇翕动，最终却只吐出带着血沫的呢喃：
“凡我顾氏……皆为薪柴……”
向死而生。
饵已落下。
陷阱之内，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卷三《并购尽调》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