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运k线图的冰冷轨迹，如同墓志铭般刻印在联合研究单元的空气中，宣告着顾家两百年的挣扎不过是一场持续下跌的资本败局。回撤率和最后那点微弱的“支撑”，构成了这幅绝望图景的全部。
公输衍等人完成了数据模型的创建与传输，便如同完成了一件寻常工作般悄然退去，只留下那面依旧悬浮着顾氏族运k线图的光幕，以及光幕旁神色各异的众人。
廖寅负手立于光幕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反复视图着那条一路走熊的曲线。在他身后，姜执事等研究员已经根据这份k线图，开始进行更深入的风险与价值评估。而云芷，依旧静坐一旁，月白道袍纤尘不染，仿佛超然物外，但顾伯山能感觉到，她那清冷的目光，也数次落在那k线图最末端那丝“支撑”之上。
“基于‘顾氏族运k线模型’及历史数据回溯，”姜执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资本裁决般的冰冷，“现对顾氏当前及未来族运走势，进行最终定性评估。”
他操作着控制台，光幕上的k线图旁，开始浮现出由无数复杂算法推导出的结论性文本和数据：
【标的物：顾氏族运】
【当前状态定性：负资产】
【趋势判定：持续下跌（strong downtrend）】
【风险等级：极高（无法通过常规手段扭转）】
【预期收益率：负无穷（预计最终归零）】
【关联风险评估：其崩坏过程可能对关联载体（顾厌）稳定性产生未知负面影响，存在连锁风险。】
负资产！
这三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狠狠砸在顾伯山的心上！不仅一文不值，甚至因其持续下跌和潜在的连锁风险，被视为需要处理的“负累”！资本的逻辑，冷酷到了极致——不能增值的东西，连存在的意义都要被否定！
“依据金融网‘气运衍生品’交易规则及风险对冲模型，”姜执事继续宣读着那冰冷的裁决，“对于此类已被判定为‘负资产’且趋势明确的族运，常规处理方式包括：一，放任其自然消散，承担其可能引发的关联资产价值波动风险；二，进行‘气运剥离’，将其残馀部分强行切割，避免污染其他优质资产；三，查找‘接盘方’，通过复杂金融工具将风险转移……”
他每说一种方式，都象是在顾伯山家族的坟茔上多添一锹土。放任消散？剥离？查找接盘方？顾家最后这点维系血脉存在的族运，在资本的眼中，已然成了需要被清理的不良资产！
“根据司马氏内部风险控制条例，及本次并购案的特殊性，”廖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算计，“建议采用‘主动做空’策略。”
做空！
顾伯山瞳孔骤缩！他哪怕对金融了解不深，也明白“做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司马氏不仅要眼睁睁看着顾家族运消亡，还要利用其下跌的过程来牟利！他们要站在顾家命运的对立面，通过押注其衰亡来赚取利润！
“具体方案？”姜执事询问。
“以其族运k线为基准，在内部风险对冲平台，发行与顾氏族运价值反向挂钩的‘气运债’。”廖寅眼中闪铄着资本猎手的光芒，“以其当前残馀气运值为抵押（尽管是负资产，但依旧具备一定的‘名义价值’可用于金融操作），向内部及关联方发行看空债券。随着其族运持续下跌，该债券价值将不断上升。同时，利用其下跌过程中可能产生的波动，进行高频交易，放大收益。”
他顿了顿，看向维生舱中的顾厌：“此操作，一方面可以对冲因顾厌（内核资产）可能出现的意外而导致族运彻底崩盘带来的连锁损失；另一方面，也能从其必然的衰亡中，榨取最后一点现金流。”
将一个家族的衰亡，变成一个金融产品，并通过做空它来赚钱！
这是比直接的吞噬更加冰冷、更加彻底的掠夺！它让施害者从受害者的痛苦中获利，并将这个过程制度化和金融化！
顾伯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他看着廖寅那张毫无波动的脸，看着光幕上那条被判了死刑的族运k线，第一次如此清淅地认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种何等庞大、何等冷酷、将一切都视为养料的怪物。
就在这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异响，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荡在顾伯山和云芷的感知中！
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维生舱！
只见昏迷中的顾厌，那被“锁灵镯”禁锢的身体，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动！这一次，并非手指，而是他整个身躯都象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般微微弓起，又无力地落下。他眉心处，一点极其暗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淡金色印记，一闪而逝！
同时，监测他灵魂波动的仪器上，那条平直的线再次出现了一个更加明显、持续时间也更长的异常脉冲！这脉冲并非痛苦的挣扎，反而带着一种仿佛被触及逆鳞般的、冰冷的愤怒！
他丹田处的黄金瘤，灰白光团内部仿佛有暗流汹涌，传递出的不再是贪婪或审视，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针对那“做空”判决的排斥与敌意！那深藏于骨髓的先天灵髓，也应激般散发出更加清淅的乳白色光晕，试图滋养那剧烈波动的灵魂，抵抗外界无形的压迫。
而顾伯山怀中的残契碎片，更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那“做空”的资本意志所伤，碎片边缘甚至崩落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碎屑！
这些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虽然依旧未能突破“锁灵镯”的禁锢和深度昏迷的状态，但它们清淅地表明，顾厌体内那些不受控制的力量，对于这种针对其家族根本命运的金融掠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排斥！
资本的做空镰刀，尚未挥下，似乎就已经触碰到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反击引信。
云芷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讶异。她面前的光幕上，顾厌的灵魂波动异常量据被重点标红记录。她微微侧首，看向那悬浮的族运k线图，又看向维生舱中那个看似脆弱不堪的孩子，若有所思。
廖寅和姜执事也注意到了监测数据的异常波动，但他们将其归因于“载体对高强度观测产生的应激反应”，并未深究，只是记录在风险提示中。
“负资产运判定确认。‘做空’策略方案提交总部风险委员会审议。”廖寅最终拍板，为这场对顾家命运的无情审判，画上了暂时的句号。
光幕暗了下去。
但一股更加深沉、更加致命的危机感，却如同冰冷的暗流，在联合研究单元内悄然涌动。
族运已被判负资产，资本的镰刀即将落下。
而那被判定为“持续下跌”的运势深处，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冰冷的愤怒与不屈的滋养中，悄然凝聚。
顾伯山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做空？
或许，这将不是一场单方面的收割。
而是引爆最终战火的，那根致命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