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重估的冰冷裁决,如同北地最深沉的寒流,冻结了土地庙内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气。
那统一下调百分之二十的灵魂估值,不仅仅是一串数字的变动,更是资本意志最赤裸的彰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任何形式的抵抗,都将以你最无法承受的方式付出代价。
手持银白罗盘的尽调员,如同最忠诚的执行者,开始对庙内所有族人进行二次扫描。
惨白光束一次次亮起,笼罩在那些或昏迷、或麻木、或残存一丝意识的族人身上。光束所及之处,反馈回来的不再是完整的灵魂波动,更象是对一具具被标好价码的空壳进行最后的清点。
【顾叔:灵魂估值 096下品灵石(记忆损伤,意识浑噩)】
【顾全(管家):灵魂估值 105下品灵石(魂龄较长,但潜力耗尽)】
【苏婉:灵魂估值 18下品灵石(魂力相对纯净,但因过度忧劳折损)】
【顾伯山:灵魂估值 21下品灵石(族长,魂力相对深厚,但抵抗行为导致折价)】
【……】
一个个名字,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数字。大多数族人的灵魂估值,都在1块下品灵石上下徘徊,甚至更低。。
没有愤怒,没有哭嚎。经历了昨日的魂火灼烧、记忆抽取和今日的价值重击,残存的顾家人连表达绝望的力气都已失去。他们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偶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庙顶的破败穹窿,或干脆紧闭双眼,仿佛灵魂早已提前离开了这具正在被反复称量的躯壳。
苏婉紧紧抱着昏死的顾厌,将脸埋在他冰凉的颈窝,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怀中的孩子是她唯一还能感知到的温度,也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生命体征,直接关系着那恐怖“能量瘤a”的价值,也意味着他随时可能被更粗暴地对待。
顾伯山靠墙坐着,怀中木盒传来的灼热感依旧清淅,甚至因为眼前这残酷的清点而变得更加滚烫,那古老的波动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怆与愤怒。但他没有低头去看,他的目光,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面不断刷新着族人灵魂估价的光幕。
他在计算。
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将每一个族人的估值,在心中累加。。
光幕的最下方,一行加粗的、闪铄着暗红色光芒的汇总数据,缓缓浮现:
【顾氏全族(四十六口,不含特殊个体顾厌)灵魂劳务总估值:18759下品灵石】
【备注:此估值已包含昨日违规行为导致的20惩罚性折价。!
顾家全族,上下四十几口人,刨去被单独列出的顾厌,他们所有的灵魂,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与坚守,加起来的总价值,甚至不到两百块下品灵石!
这个数字,象是一把沾满污秽的钝刀,在顾伯山的心头反复切割,带来一种远超魂火灼烧的痛苦。
他想起了家族鼎盛时期(尽管那早已是两百年前的模糊传说),先祖也曾持此残契,与仙人坐而论道;他想起了祖父临终前,握着他父亲的手,反复叮嘱要守住祖业,光耀门楣;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也曾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重振顾家,让族人不再受人白眼……
两百年!
整整两百年的挣扎,一代又一代人的牺牲,全族押上性命魂魄的豪赌!
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连很多强族子弟一件象样法器都买不起的总价!
荒诞。
极致的荒诞感,如同毒液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想笑,笑这世道的不公,笑命运的无常,笑顾家这两百年如同小丑般的徒劳。
但他笑不出来。
喉咙里象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灼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庙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残契的波动,似乎都被这最终的总价所震慑,变得微弱而滞涩。
为首的尽调专员,看着光幕上那最终定格的总价数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道:“顾氏全族灵魂劳务估值确认。。数据已上载委员会。”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汇报一批矿石的重量。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顾伯山,声音里不带丝毫情绪,却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关于‘特殊个体顾厌’及其关联‘能量瘤a’的剥离方案与独立估值了。”
全族的灵魂,已被定价,打包待售。
接下来,轮到最重要的“内核资产”了。
资本的餐刀,已经精准地指向了宴席上最肥美、也最危险的那一部分。
顾伯山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怀中那灼烫的木盒,抱得更紧了一些。
那里面,是残契,是古老的星火,是他作为父亲和族长,最后也是唯一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