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内,阴冷与绝望交织。
顾厌丹田处那“黄金瘤”散发出的不祥血光和污染性能量,如同无形的瘟疫,持续侵蚀着每一个族人的神魂。痛苦的呻吟、诡异的呓语和压抑的哭泣声在破败的殿堂中回荡,构成一幅绝望的炼狱图景。
苏婉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一边强忍着自身灵魂被撕裂抽干的剧痛和那阴冷诡异的污染,一边死死护着抽搐不止体表浮现淡金裂纹的儿子,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就在这濒临全面崩溃的边缘,破庙那歪斜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浑身沾满恶臭污物、衣衫褴缕、小腿还在渗血的身影,跟跄着跌了进来!
“伯山!”
“族长!”
几声夹杂着惊喜和虚弱的惊呼响起!
顾伯山回来了!
他顾不上满身的狼狈和腿上的伤口,目光急迫地扫过庙内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族人,最终定格在痛苦抽搐的顾厌身上,心脏猛地一缩!
“怎么回事?!”他嘶声问道,声音因奔跑和紧张而干裂。
“逾期……反噬……更重了……还……还有怪东西……”一个族人抱着头,痛苦地断断续续解释。
顾伯山瞬间明白过来,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无人进行那徒劳的过滤仪式,导致逾期处罚升级,甚至可能引发了那胚胎更恶劣的异变!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猛地扑到苏婉和顾厌身边,强行压下心中的焦灼与痛楚,用颤斗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个虽然沾了污秽却依旧完好的黑色小木盒。
“有……有东西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绝处逢生般的激动,将盒子递到围拢过来的几位尚存一丝理智的族老面前。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于这个小小的木盒之上。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弱星火,再次于众人死寂的眼眸中点燃。
顾伯山深吸一口气,仿佛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缓缓打开了盒盖。
那卷陈旧、破损、带着焦痕的古老契约残卷,和那块黯淡的金属残片,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一位见识最广、年岁最长的族老,颤斗着伸出枯瘦的手,如同抚摸易碎的梦幻般,轻轻触碰那残卷的材质,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的篆文和那残缺的复合印记。
“……是……是古兽皮灵契……没错……”老族老的声音激动得发颤,“这印记……虽然残了……但这规制……这灵纹波动……确是我顾家与华清道院旧契无疑!”
确认的话语,如同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短暂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再次涌上心头!
“祖宗庇佑!祖宗庇佑啊!”有族人喜极而泣,尽管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劫后馀生的激动。
“有救了……厌娃子有救了……我们顾家有救了!”苏婉紧紧抱着顾厌,仿佛那残卷能立刻驱散儿子身上的痛苦。
然而,那老族老激动之后,眉头却越皱越紧,脸色愈发凝重。他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展看着残卷,目光扫过那些破损和焦痕,尤其是关于年限、核验条款以及最后落款印记的残缺部分。
狂喜的气氛,随着他神色的变化,迅速冷却下来。
“但是……”老族老缓缓开口,声音沉重得如同压着千斤巨石,“这契……是旧契……太过久远了……”
他指着卷轴上一处模糊的年限标注和另一处巨大的焦痕:“……‘百年内’……早已过期不知多少年了……还有这里,核验血脉的关键印记和道院执事的法印部分……损毁太严重了……”
“最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已被巨大的忧虑取代,“即便这残卷能被认可,能作为‘荐书’的替代品……华清道院那边,规矩森严,入门测灵根这一关,绝无可能避免!厌娃子他……”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灵根测试!
f-级的杂灵根,丹田还嵌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黄金瘤”!
这怎么可能通得过?!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狠狠砸落!
残卷,或许是真的。
机缘,或许存在。
但通往这机缘的路上,还横亘着两道他们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契约本身的残破与过期,以及顾厌那注定无法通过测试的废灵根!
而这,还不是全部!
另一位一直沉默着、曾经在家族对外交涉中负责过一些琐事的族人,脸色难看地补充道:“就算……就算道院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可了这残卷的效力,就算他们忽略了厌娃子的灵根问题……这种陈年旧契,想要重新激活启用,其中需要打点的关节……恐怕也绝非小数目!”
打点!
需要灵石!
而这,确实是顾家如今最匮乏的东西!
那七块劣质灵石,在这巨大的开销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希望虽有,但前路依然艰难得令人绝望!
巨大的落差,让所有人的心再次从云端跌入冰窖。刚刚浮现的生机,瞬间被更加具体、更加繁琐的困难所淹没。
现实感,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短暂的狂喜。
土地庙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顾厌因痛苦而发出的细微呻吟和那“黄金瘤”散发出的阴冷能量,在提醒着他们残酷的现状。
顾伯山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拼死带回来的,不是唾手可得的救命稻草,而是一把锈迹斑斑、沉重无比、需要付出更大代价才能勉强挥动的——钥匙。
而这把钥匙,能否打开那扇生锈的门,门后又是否是生路,依旧未知。
“那……那我们……”一个族人声音绝望,喃喃问道。
顾伯山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所有人,语气沉痛而决绝:
“族训说…‘可灭可绝’!祖宗早就料到…我顾家可能有山穷水尽的一天!”
“灭了,绝了,不过是从头再来!但若是为了厌儿…为了这最后一把火能烧出去,搏一个不一样的可能,就算真灭了,绝了,又怎样?!”
“但我们不能…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代代…永世为奴!连死…都得背着债…挂着司马家的牌!”
顾伯山简短的几句话将“灭族”的终极恐惧摆上台面,与族训结合,赋予了其“向死而生”的悲壮意义,统一了全族的思想,让全族人做出了倾尽所有、搏杀出一条血路的统一目标。
顾伯山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残卷,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灵根测试……到时候再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至于打点的灵石……”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视着这座破败的土地庙,扫视着族人身上那点可怜的行李。
“……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凑出来!”
绝境之中,哪怕只有一丝微光,也要用尽全部力气去抓住!
家族的命运,被迫在这缈茫的希望与残酷的现实之间,做出了最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