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吴东华有些纳闷,这件事情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李峰不悦道。
“我装好人?”突然被李峰骂的吴东华顿时也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指着李峰道,“昨日是谁像可怜的跟条丧家之犬一样,来找我借银子?”
“我有没有借你银子?我有没有安慰你?”
“你少放屁,你这是做贼心虚。”李峰道,“就是你找人偷走了我的荷包,还假装捡到送给了锦衣卫。”
“你说什么?”吴东华不可置信道,“我找人偷了你的荷包?还交到巡逻的锦衣卫手里?我还特意将你的那块砚台拿走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个榆木脑袋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怕我科举之后分到了你想去的地方?”李峰道,“你二叔在我大伯手底下做过好多年,你们吴家肯定心里憋着这口气。”
“而且除了你我,外人怎么可能知道那块砚台的事情?”李峰的发问直击灵魂。
“我没有拿你的那块砚台,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吴东华有些无语,他立刻道,“我自己又不是没有,何必要拿你的那个砚台呢?”
但随后李峰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哑口无言。
“哦?是吗?”李峰冷眼道,“那你的意思是锦衣卫私自藏起来了那块砚台?你的意思是锦衣卫知道那块砚台是拿来科举舞弊的东西了?”
“你————”吴东华一愣,旋即瞳孔一震,开口道,“你————你可不要胡说啊。”
“我胡说了吗?”李峰步步紧逼,俩人面面相觑,李峰道,“如果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情,那就是锦衣卫在给我下套了。”
“那这样的话,那就是说锦衣卫知道了砚台的作用是在科举的卷子上留下特殊的印记。”李峰伸手拍了拍吴东华的肩膀道,“你觉得这可能吗?锦衣卫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可是绝密。”
“可————”吴东华的话还没说完,李峰就立刻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小阁老那边也有掮客,会不会是掮客泄露出去的对不对?”李峰冷笑一声道,“你醒醒吧,咱们是经历了多少道程序,经过了多少盘问才拿到了那套文房四宝,你忘了?用不用我提醒你?”
“掮客知道文房四宝的样子,但是并不知道猫腻不在毛笔也不在墨锭而是在砚台上。”李峰继续道,“那日毛笔被狗叼走时我也不知道玄机在砚台上,还是入夜之后由专人专门传达才知道的。”
“我的荷包找回来了,里面银钱一文钱都没有少,那套从小阁老那边拿来的文房四宝,除了砚台其他的也都完好无损。”
“若是锦衣卫知道了这件事情,第一时间不是放我走,而是把我抓起来拿去邀功。”李峰唾沫星子横飞,他实在是难以相信但又不得不信自己的同窗好友居然背后捅自己一刀。
此时,隔壁的两间房间里锦衣卫们负责窃听的校尉们也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次居然听到了有关科举舞弊的事情,这可不仅仅是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了,这件事情到最后要真的被认定是真的,他们这些参与的那也算是立功了。
本来锦衣卫里关系户就多,上升信道就很窄而且十分地内卷,现在可以说是给了他们一块足够高的垫脚石,让他们能轻易地升上去。
房间里,李峰继续小声愤怒着。
“抓到我,审问我,我只要承认了,你知道有多少锦衣卫能因此获利吗?”李峰见吴东华没有说话,当即激动道,“那好,我就来告诉你。”
“我告诉你《大明律》极少有提到赏赐的条例。诈伪》中是这样说的。”李峰因为太激动,唾沫星子呛到了,于是停了停。
“凡伪造诸衙门印信,及历日、符验、茶盐引者,不分首从,皆斩。若有缉获伪造印信、历日、榜文,及扭获强盗、叛徒,显迹明白者,官升二等,军人、
校尉、力士、校尉升一级。”
此时,在隔壁听到李峰话的诸多校尉们各个眼睛瞪得象铜铃,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
“,他说的是真的不?真有这条条例吗?”
“闭嘴,先记下来。回去找经历司的人或是掌刑那边的人翻一翻《大明律》
就知道了。”
“诸位先稳住不要激动,咱们先把差办好,把他们的话全都记下来,到时候才能升一级啊。”
“哎呀,我做梦都想着升一级。”有个校尉道,“都等了五年了还没排到老子,这次出来接差事还真是走运了。明日就让我家婆娘去上香去。”
“嘘——”负责窃听的一人道,“他又说话了。”
“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虽然升官无望,但是可以借此再加授散官,那都是无上的荣誉。科举舞弊这等大案子还会更加奖赏,不仅会赐予金银赏赐,还会格外多恩荫一子,或者直接授官。”
“负责的千户是首功,不仅能从千户升为指挥签事,还有不少的赏银,其妻子还会获得诰命。”
“负责的百户升副千户,总旗升试百户,还有赏银。那些具体负责出力的小旗、校尉、力士,都会在各自原先的品级上再升一级。”
李峰声音很小,但是依旧是滔滔不绝,“若是他们知道了砚台的作用,会放我走?只会当场将我拿下。”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李峰道,“咱俩是一起找小阁老做的这件事情,别人可不知道我的事情。”
“你可千万别说是别的同样使了银子的举子做出的这种事情,别人可不知道。”
吴东华思索了了一会儿道,“你是恶人先告状吧。枉我还肯借你银子,竟不知道你居然是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我阴险狡诈?你赶紧把砚台还给我,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吴东华直接推了一把李峰,“别说我没拿你的砚台,就是拿了又怎么样?”
“你不是刚刚说我二叔在你大伯手底下做事,我们家一直不服吗?”吴东华现在也不跟他客气了,当即道,“对,我们家就是不服。”
“就你那个大伯,什么东西。弄出了多少烂摊子,不都是我二叔帮忙善后的?”吴东华也激动起来了,指着李峰的鼻子小声骂着,“要不是我二叔,你大伯那个官能做的稳当?”
“要不是你大伯先去舔了那位大人的沟子,你大伯能有个啥?没有我二叔的本事,你大伯能做什么功绩,他能算个啥?”
“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李峰小声愤怒道,“赶紧把砚台交出来。”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也没有去联系锦衣卫,我————”吴东华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哦,我明白了。你是害怕了,你们李家害怕了。”吴东华道,“怕我高中了之后,到时候我们吴家超过了你们家,你害怕攻守易形了,所以采编出这样的谎言对不对?”
“为的就是让你高中,让我不高中。好让你们吴家继续伏低做小,我告诉你们,没门。
“你哪里丢的去哪里找去。”吴东华道,“那块砚台是科举舞弊的唯一信物,我不会给你。”
“我二叔是你大伯的下官,我不是!”吴东华激动道,“我告诉你,我高中之后一定想办法骑到你的头上,让你来做我的下官,你就等着吧。”
“你卑鄙。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说不是你搞的鬼。”李峰此刻已经恨不得手撕了吴东华。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你的砚台,做事可要讲证据凭良心。”吴东华无所谓道,“你若是真的觉得是我做的,你就去报官吧。”
“你以为我不敢?”李峰也是被气急了,当即口不择言道。
“你去啊,你赶紧去。”吴东华此刻也不装了,“要是不认识路,我找人领你去。”
“大不了就是你李家和我吴家满门抄斩呗。”吴东华此刻明显占据了上风,“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我们吴家没有你们李家权势大,拉上你们李家做一个垫背的也值了。”吴东华继续嘲讽着李峰,“而且真要是下辈子投胎,谁是谁的手下还不一定呢。”
“你想去就去,我不拦着你。”吴东华道,“后果你可要想清楚,即便是你检举有功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你得罪的是谁?是小阁老,是那些与我们一起下注的其他家族。”吴东华不屑道,“你能苟活一会儿,但是————我想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后果。”
“我不管你是真丢了还是假丢了,现在保持沉默、息事宁人是你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吴东华顿了顿道,“不要象一条疯狗一样在我这里狺狺狂吠。”
“不对,何必等到我高中之后让你们李家向我们吴家低头呢?”吴东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邪魅一笑道,“现在就可以啊。”
“你现在若是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并写下愿意伺奉我左右的且签字画押的承诺书,我就可以放过你。”
“你休想,我怎么可能向你低头。”李峰道,“你少唬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如果你的砚台真丢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中间人说这件事情。”吴东华冷笑道,“你猜是我检举你有功会获得新的对接方法,还是中间人会可怜你给你也补发一份。”
“我猜啊,大概率不仅不会给你补发,而且你们李家会立刻被拉入黑名单。
“吴东华越说越得意起来。
“哎哟,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的那个大伯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待多久?”吴东华笑道,“你猜到时候你们家族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呢?”
“同样下了本钱的其他家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们李家呢?”吴东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道,“啧啧啧,还真是很难猜啊。”
“若是你没有丢砚台,我同样去举报你私下有这种行径,小阁老那边会怎么看待你们李家呢?”
“其他下了本钱的家族知道之后,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哎哟,真是。我们这些生来就在别人面前低头的人还真是猜不出来啊。”吴东华得意道。
“不!不!不!这道题我不会做,不会做,太难了。”吴东华看向李峰道,“你会吗?”
“你少得意,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李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有时候人在生气的时候,脑子就会不好使了。”吴东华面对威胁丝毫不在意道,“进京赶考的举子被同窗杀害,这样的案子你说该怎么治罪呢?”
“你刚才《大明律》不是背的很溜吗?”吴东华道,“这会儿哑巴了?”
“你不说,我来告诉你。”吴东华自信满满道,“凡谋杀人,造意者,斩;
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故杀者,斩。”
“不仅的功名会被革除,而且你的家族也会被彻底断送掉。”名例律》有言,凡家人共犯,止坐尊长。若尊长年八十以上及笃疾,归坐于次尊长。”
“之前弘治朝有一件类似的事情,胡姓国子监监生杀害何姓国子监贡生。凶手其父胡某乃是正四品官员,案发之后言官们群起而上,弹劾其父纵子作恶,有亏父道”。”
“弘治皇帝亲自下旨,认为胡某教子不严,有玷官箴”,着革职为民,永不叙用。”吴东华扯了扯衣领露出脖颈道,“你可以给我来一个痛快,真的我绝不反抗。”
另外两间屋子里监听的校尉之中有人道,“这俩人对《大明律》是信手拈来,可干的事情全都是《大明律》禁止的事情。直娘贼的,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世道,好人活该被欺负是吗?”
“废什么话,你不也一样?平日里从哪里弄来的闲钱?”
“我说的是这些官员之子。”
“有什么两样,都是乌鸦一般黑,装什么白的,真是奇了怪了。”
ps:很抱歉今天更新这么晚,毕竟我在路上的半个小时,是我未来一个小时内,最漫长的三个小时。感谢这两天投票的书友们。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假期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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