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吱一”
青玉巨轮缓缓转动,门开一隙。
无穷牵引之力骤生!
天上地下,血莲血光、天穹血海,皆被引动,蠢蠢欲颤。整片天地竟随之震颤起来!
“轰隆隆一”
那悬浮于空,正与定海珠相斗的血莲台猛地一颤,宝光紊乱,竟是前所未有地惊惶起来,它也是未曾料到,眼前这来犯之敌竟如此凶猛,竟意图将整个世界吸入门内!
“刷—”
它再不敢迟疑,莲瓣急转,血光收束,直接化作一道血虹遁走。
陈鸣却是未理会那遁走的血莲台,他眼中倒映着擎天的玄门,口中喃喃念着:
“伏波—伏波!”
他精光一闪,这才明白过来,这‘伏”字原是降伏的意思!任你什么惊涛骇浪,血海滔天,只消这门儿一开,统统收走!”
“可不正是伏波么!”
“哗啦啦—”
血浪忽卷,悬空翻涌。
但见千里之外,血海骤然沸腾!无数道血色水龙卷冲天而起,挣脱冰层束缚,如同百川归海般,齐刷刷朝着擎天巨门奔涌而去。
而脚下千里冰川自脂然不动。
见此,陈鸣微微颌首,如此,便清净了!
“呼一他轻吐浊气,理了理衣冠,再度盘膝坐下,收敛心神,双目微阖,唇齿轻启,开始念诵《雷祖宝浩》:“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化行而满十方——”
初时声如蚊,低微却清淅,字字如珠,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但随着经文渐次展开,那声音便渐次沉厚起来,抑扬顿挫,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与他周身微弱的灵光相应和,竟穿透了阵阵血浪之声,在这死寂的天地间幽幽回荡。
血海之上,异变陡生!
原本暗红如黑的天穹竟被映作一片煌煌金色,一尊顶天立地的三头六臂法相跌坐虚空。
其身青、红、白三色阳气交织缠绕,奔涌汇聚,却始终难以彻底融合。周身佛光因此明灭不定,恍若风中残烛,虽具无量威仪,却总透着一股颓败之气。
原是方才无生老母为避大日追杀,仓促强抽红白二气,虽勉强聚得三阳,终是差了一线火候,难以圆满贯通,便如沙上筑塔,水中捞月,终究未能度过龙华之会,证得无上菩提。
此刻显化的,不过是一具未能圆满的伪佛金身!
然强敌环伺,白莲佛母别无他选,只得先凝此伪佛金身应劫,一切待日后再谋!
“哗啦—”
巨大的佛手忽的翻转,掌中阡陌纵横,缓缓露出条数十丈长的赤龙,鳞甲破碎,龙血淋漓,正是被擒的率然君。
“咳咳——”
率然君龙躯蜷缩,龙首微扬,龙晴灼灼逼视金身,“你这佛母看着便外强中干,还能撑得几时?”
伪佛金身忽的垂眸,声如洪钟:
“孽障,且住口业!”
“吾本慈悲,予汝一线生机,好自珍惜!”
白莲佛母心如明镜:那小道士不知从何处借来重宝,竟将真空家乡克制得动弹不得。
纵是自家真身在此,恐也难撼那玄异巨门。
况且,对方既敢孤身深入,必有后手未出!
当下梵音一转,声调忽慈:
“善哉。闻汝与那道门小友义结金兰,不若代吾劝其回头?”
“彼岸何在,皆在汝一念之间。”
率然君闻言,龙晴闪过精光,自是明白对方言下之意!
“未曾想,堂堂白莲佛母,居然会畏惧一个小道士,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住口!”
无生老母本可直接将率然君度化,可又担心陈鸣看出端倪,若是如此,那便全无回转可能,毕竟他手中就只有这一张筹码而已。
“尔不畏死?”
“须知在此番天地,阳神也未有转世重修之机!”
率然君见对方依旧劝解,龙晴一转,忽的开口道:“如何做?”
“哼一听得率然君答应,可白莲佛母却是一怒,五指微合,竟要将对方直接捏死!
“虚与委蛇?”
佛母法音陡然转厉,“尔等赤龙,可知晓佛门有他心通!”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血莲台疾驰而归,蒙绕金身发出急促嗡鸣。
合拢的佛指骤然一滞,缓缓舒张。
白莲佛母金身宝相庄严,梵音如钟:“善。携此龙去,若其不允”
声浪陡然转厉:“当即斩之!”
“嗖一一道佛光进入率然君体内,而后消失不见!
“嗡嗡—”
血莲台轻轻颤动,忽的变大至数十丈,率然君被佛掌轻轻一抛,毫无反抗的被血莲台接住,继而化作遁光,消失在天际之中。
白莲佛母垂眸沉思,忽的结印,竟诵起《地藏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利天为母说法天地之间忽的佛光大盛!
无间地狱,铁围山。
翠云宫。
道明和尚望着眼前两位不速之客,竟有片刻恍神,究竟多少年未曾得见帝君真颜了?
“小僧道明,拜见东岳大帝,鄯都大帝!”
他合十躬身,唱了句佛号,垂首道:“二位帝君来得不巧,菩萨已赴极乐访友去了。”
“当真?”
道明和尚面色一紧,沉声道:“若是不信,帝君可进宫看个仔细!”
东岳帝君玄衣微动,袖间山岳纹路流转变幻。他并未移步,只与身旁的鄯都大帝对视一眼,温声道:“既如此,吾等素闻翠云宫幽胜,可否劳烦尊者引路一观?”
旁侧鄯都大帝负手而立,静立不语,他面容清瘤冷峻,双颊微陷,双眸深不见底,仿佛映照着无间幽冥。
道明和尚指尖微微一颤,终是侧身让开宫门:“菩萨早有法旨,两位帝君请一”
“呵一”
鄯都大帝一声冷晒,黛青长袖一拂,径自掠入宫门,直向大悲愿海殿而去。东岳帝君对道明略一颌首,步履沉如山岳,随之踏入。
“听闻菩萨要去极乐访友?”
鄯都大帝进入大殿,见地藏王菩萨头戴五佛宝冠,身披天衣璎珞,安然跌坐于千叶宝莲之中,顿了顿,追问道:“怕访友是假,救你那佛母是真吧!”
地藏王菩萨缓缓睁眼,见二位帝君齐至,慧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方才白莲佛母凄惶求援,他本欲插手调和,令其重入轮回历劫,怎料一“去一”
鄯都大帝忽的抬足,将台下一只小兽轻轻踢得翻滚出去:“你这孽障,耳通三界,就不怕听得太多,招来祸事?”
“小兽不敢!”
谛听就地一滚,悄无声息地趴回菩萨莲座旁,低眉顺目道。
“不知东岳帝君所为何来?”
东岳帝君负手而立,声如沉岳:“此番因果,非东华门下所起。”稍顿一顿,缓声道:“若是菩萨要记挂,那便记在张天师头上吧。”
地藏王菩萨闻言,金身微微一震,终只合十垂眸:
“我佛慈悲——”
梵音落处,再无馀言。
二位帝君相视颌首,身形如墨化入水中,悄然消散于大殿之中。唯馀檀香缭绕,谛听耳尖微颤,菩萨指间菩提珠略略一顿复又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