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串串水泡从殿角珊瑚丛中浮起,水晶宫内寂静得诡异。
没有丝竹管弦,也不见蚌女起舞,唯有两道身影悄然对坐。
“首座放心!”
一袭玄青鎏金龙袍的彭蠡龙王高居宝座,大手一挥:“那叛徒的下落,本王已派儿郎们四处打探,此番定不会误事!”
上次因放跑了泸溪水神万象,虽未得责罚,可痛定思痛,他已催生出一位龟丞相,替他出谋划策!
净世和尚陪坐在左手案桌,默然不语,举起青铜酒樽,一饮而尽。
他却是未对其说出实情,只道是有一位叛教之人,地位尊崇,似出现在江州,希望他能帮忙寻到,至于其他,他也再多言。
净世火光明王,原是佛门宝生如来为末法时期化现教令轮身。
宝生如来身为极乐世界五方佛之一,主掌一切福德、财富、功德增长,破除众生贪之心。
昔日。
无生老母被贬下凡之时,宝生如来便将净世火光明王一同派下界,试图以火焰净化业障,成就清净福德!
明王本意乃以智慧火焚业障、转福德,却因无生老母强驱其杀戮,最终与其同坠劫火,沉寂千年。
直到最近。
坊间传言,有一瞎眼老丈,背现赤金轮光,所过之处,污秽自净。
这消息终究传到了罗清耳中。
只是昔年明王与佛母之战,却远非如此简单。
净世火光明王本可脱身,可最后却自毁法体,是为将无生老母的真空家乡烧出一线裂隙,而这道缝隙,经过千年时光,却快消失了。
所以说,时间不多了。
“首座,这连天阴雨,正是天赐良机!”
彭蠡龙王敖十九沉声道,他眯起竖瞳,眼中尽是凶厉。
“趁此水气旺盛,不如—掀了江州堤坝!”
“若计划成功,教主便无暇追究首座之过,到时还能得到佛母赏赐也说不定?”
净世和尚眉间阴郁一扫而空,竞露出三分笑意。
对方所言,正合他意。
他低声念诵佛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龙王此计甚妙!”
“江州数万生魂,恰可作青阳圣火之薪柴!”
净世和尚心下一横,开口道:“事不宜迟,便按龙王计划进行。”
“若天师府派人阻拦,本座自会出手。”
“好!”
敖十九一脸兴奋,霍然起身,大手一挥,命令道:“传令,凡鄱阳水族,鳌虾,水獭、泥鳅精怪等,擅挖洞者,速将江州堤坝挖空!”
那在殿外等侯的龟丞相听到命令,便径直下去安排了。
两日后。
江州城外。
雨,越下越疯了!
“哗啦啦—”
城外的市集,原本还算热闹的摊铺,此刻全在风雨里飘摇。
茶铺的茅草檐早被雨水浸透,滴滴答答漏着水,掌柜的老汉弓着腰,手忙脚乱地拿木盆接漏,
嘴里不住地咒骂这鬼天气。
可骂归骂,他却舍不得关铺子。
毕竟少开一日张,全家就得饿一日肚子。
“老头子,你看那是什么?”
正在忙活的老妇人突然扯了扯老汉衣袖,指着外面的雨幕道。
“这么大雨,能有什么?”
老汉没好气的将对方手拍下,他要将这些茶用桐油布裹上,避免受潮。
岂料那老妇人揉了揉眼晴,再次道:“有人!”
“有两个人!”
老汉闻言,身形一滞,忙转头看着外面雨幕。
“这么大雨天,怎么一—”
老汉话语戛然而止,却见那倾盆大雨之中,有一青袍,一黑袍,正撑着油纸伞,在雨幕中缓行,闲庭信步,两人还在不住的侧耳交谈,
“阴七,”陈鸣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清淅如馨,“兄长派你跟随我,可有怨言?”
陈鸣撑着油纸伞,伞外暴雨如注,可伞内波澜不惊,不止是半点水滴,就连这脚下,都未曾沾染半点泥泞。
阴七身子一僵,连忙躬身:“阴七不敢!厚,比那些&039;天乙贵人’、‘禄神傍身’之流更甚。能随道长,是小的造化!”
陈鸣轻笑,伞沿微抬,露出半张被雨雾朦胧的脸:“你为兄长之命与李缙云、忠庆争执,我知你为难。”他顿了顿,“但他二位身份特殊,若有机会不妨想想和解之法。”
“是!”
阴七不疑有他,低头称是。
既然对方说来历不凡,他自当遵从,再者说,他在赤宫孤身许久,李缙云与忠庆,还有乌玉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若非王命加身,他也无可奈何呀。
两人闲谈间,已至茶铺门前。
老汉正自发愣,被老妇一推肘,这才醒神。
“两位贵客,里面请!”
那老汉虽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但多年迎来送往,早练就一双慧眼,这二人气度非凡,绝非寻常商客。
陈鸣立于檐下,收伞一抖,水珠飞溅。
阴七默然接过,退后半步。
“老丈,江州可有好茶?湖一壶来!”
老妇人忙给两人去寻了处不漏水的地方,抹净桌椅,“贵客请坐一一”,而后就退到一边,留老汉应对。
陈鸣微微颌首,对这老妇道:“多谢!”
“贵客您来着了,前些日子,我刚从河口回来,那里里盛产‘河红金毫’!”
“这茶是以前江州贡茶,不过一一”
那老汉忽的色变,似是说错话,又转头道:“如今百姓也喝得了,贵客来一壶?”
陈鸣眸光微动,心知肚明,怕是这西道闹白莲教,这贡茶什么的都给断了。
“那便来一壶!”
老妇人一听,转身便去准备。
“店家!”
老汉见陈鸣相唤,忙上前:“贵客还有什么吩附?”
“往年此时,江州该是烟雨朦胧,为何今岁竟成瓢泼之势?”
老汉闻言一,却没想到陈鸣为何会有此问,忙解释道:“贵客容禀,其实前些日子,这老天都一直下着细雨,只是从两天前,这雨却是越下越大,有传言说,是龙王不高兴,百姓断了他的香火,所以才这么大雨。”
“哦?”
陈鸣闻言,眉梢一挑,这坊间流言不似空穴来风!
他虽分辨不出这雨水如何,但是天象有异,这暴雨似有人推波助澜!
而且,这彭蠡龙王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那近日江州还有什么消息?”
那老汉面色一喜,忙道:“有的,有的!”他这茶铺,不就是给客人打听事么!
“前些日子,有人在个老乞弓身上瞧见金光!”
“金灿灿的,跟庙里菩萨似的!”
“乞弓,佛光?”
陈鸣喃喃念着,眉梢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