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书生半夜遇女鬼,道士险落四对一
三刻钟前。
废墟破屋,不见星月。
李缙云死死着手中三张黄符,蜷缩在一木柜当中,紧闭双眼,心下默念:师父快回来,快回来!
可这周遭除却夜风鸣咽,连虫鸣鸟叫也全无。
时间在黑暗中停滞。
李缙云的耳畔渐渐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冷汗不知何时已浸透内衫,四肢因蜷缩太久而刺痛发麻,可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要知道,这里的妖怪可是会吃人的!
“嘎吱——”
数丈外,响起窒窒声响,象是瓦片被踩碎的动静,打破死寂。
夜风忽卷。
“呜呜——”
捎来缕缕幽咽哭声,时如婴蹄,时似妇泣,在废墟间飘忽不定。
李缙云心下一凛,勉强撑着身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抬头往柜子缝隙凑。
“咦?”
怎么是个女子?
月隐星沉,却见一袭素白身影立于残垣间。步摇晶钗随啜泣轻颤,折射出妖异冷光。
“这一—”
他浑身一僵,暗叫不好,这荒郊野岭,哪来的良家女子?
定然是妖怪无疑!
“郎君,你在哪儿?”
声如游丝,时断时续,偏又字字清淅,仿佛有人贴着耳根呵气。
正惊疑间。
李缙云忽觉四肢发木,竟似被人提着线的傀儡,不由自主地推开半朽的木柜门。
“哎呀——”
门轴推开,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那女子循声看来,却是正好与不知所措的李缙云撞了个正着。
“郎君,原来你在这儿啊!”
话音里裹着戏谑,仿佛他已是笼中困兽。
李缙云此刻闪过张明夷的提醒:“常山多妖魔!”心中想要反抗,可四肢如灌铅,唯有头颅尚且能动弹,可他又不敢将动静闹太大。
万一这妖怪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那不是害了他刚认的师父?
思间。
那女子飘至眼前,在这布满血气的废墟,忽地渗入一缕甜腻幽香,如陈年胭脂混着腐兰,熏得人神智昏沉。
李缙云拼命咬舌欲清醒,却只尝到一丝血腥味。
女子愈近,他心跳愈急,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惊惧化作惊叹。
好漂亮的女子!
素白罗裙裹着袅娜身姿,灵蛇髻上晶钗轻晃,映得蛾眉如远山含翠,樱唇似初绽海棠。
当真是人见则迷,鬼见则痴!
如此这般,哪还有心思逃?
“郎君看痴了?”女子以袖掩唇,袖口滑落处露出一截皓腕,其上满是细不可察的裂缝。
李缙云心中正自惊疑不定,这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的话,怎生的如此丽,不可方物?
可若是鬼的话,那突然生出一种牡丹花下死的冲动。
见对方也未曾动手,他只得勉强笑道:“在下信州李缙云,见过小娘子!”
随后头颅微转,看了下僵硬的四肢。
“这一—”
“小娘子能不能将这法术解开?”
却见那女子微微摇头,轻声道:“不能解,解了你就得跑了。”
“在下为何要跑?”
这般天仙妙人,躲她作甚?
那女子怒嗔道:“公子前日刚做了负心事,如今扮成书生模样,难道以为我认不出你?”
李缙云闻言一惬,他却来这常山才几日,也未曾与这般天仙有过纠葛,该不会是认错人吧?
忙道:“小娘子是否是认错了人?在下初至常山,还是头一次见小娘子!”
那女子微摇首,嘴角微扬:“不会错,定然是不会错。”
她若是不这样说,那此人哪里还有她的份?
女子绕着刘缙云缓缓步,素白裙纹丝不动,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对方的面庞、脖颈、胸膛,仿佛屠夫在掂量一块待宰的鲜肉。
“小娘子,这般看在下作甚?”
“呵呵一—”
“管我看什么,你这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符?”
那女子双眸微亮,玉手探来,指尖尚未触及,李缙云掌中黄符竟无风自动,朱砂纹路隐隐泛出血光,手心忽的传来一阵灼烧之感。
“痛一一”
他猛然想起明夷道人的话:“惊鬼符遇妖则灼,专克阴鬼,需以舌尖血催动!”
对方不是人!
真是鬼!
他当即猛咬舌尖,剧痛伴着血腥味在口中爆开。
“噗!”
鲜血喷溅在女子素白罗裙上,竟如红梅落雪,绽开妖异的美感。
还未等女鬼反应,李缙云只觉四肢一轻,低头看去,原来是那黄符沾了他的舌尖血,开始燃烧见血即燃,用了就赶紧跑!切记!
李缙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跟路而去!
那女鬼想再施法制住李缙云,可却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神音喝断:“咤!”
神音一瞬,令她神魂不稳,下意识想要逃离。
紧接着。
“喵一一第二张黄符骤燃,白光炸裂,女鬼身形猛然僵直,无法动弹。
一切只发生的瞬息之间。
等白光渐渐散去,李缙云的身影早已没入黑暗,只剩女鬼立在原地。
她罗裙上的舌尖血“滋滋“蒸腾,晶钗寸寸龟裂,那倾城颜色寸寸龟裂,灵蛇髻散作万千虫,步摇晶钗炸裂,樱唇撕裂至耳根。
“郎君一一!!”
一声厉啸震得周遭破屋梁上积尘如血雨纷落。
她的这副皮囊可是花了大价钱,就连那几位统领都非常满意!
可恶!
可恶!
就在此时!
“妖孽看剑!”
一声暴喝炸响,赤红剑光自暗处裂空而来,如惊雷劈向女鬼!
“——
剑锋过处,女鬼身形剧颤,发出凄厉尖啸。鬼体如雾溃散,又挣扎聚拢。
赤红剑光一顿。
张明夷剑指一引,赤芒当空折返,直取女鬼头颅!
“啊!”
女鬼长发暴涨,如黑潮翻涌,却迎头撞上桃木剑上进发的朱砂血光!
不过片刻。
“噼啪!”
发丝寸断,落在地上,化作阴气消散不见。
那沾了鸡血的剑锋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将鬼首斩落!
突然。
“铮——!
一道森白寒芒自废墟阴影处暴起,精准截住赤红剑光。两色光华当空对撞,竟逼得桃木剑偏转三寸,堪堪擦过女鬼脖颈。
那女鬼心下大惊,见有援手,立刻回撤身形,循着白光望去。
但见黑暗处走来三个身影。
黄仙,水鬼,白僵!
“扈娘子,”
阴侧侧的嗓音响起,“三郎请你吃酒,你却在此偷腥?”
话落。
那白光与那剑光一击,非但未损,反倒如活物般一个回旋,乖巧落回水鬼湿漉漉的掌中。几人抬眼看去,待白光敛去,不过是枚数寸许的船钉。
张明夷眼角微跳,心下已有退意!
四对一,这帐怎么算都是血亏。
再说他也察觉,场中并无这新鲜人血的味道,李缙云那小子并没有死!
连皮都未曾擦破,害他瞎担心。
随即不动声色的自布袋中掏出一张金蝉脱壳符!
趁着四怪低头查看船钉的刹那,“噗”地炸开浓烟。待烟雾散尽,张明夷身影已消失不见。
“怎么让他跑了!”
扈娘子娇嗔道,刚才对方剑光可是差点将其枭首!
“急什么?!”
金三郎将小心将黔黑的船钉纳入怀中,这做客,没点手段怎么行?
“这道士跑不了多远!”
“这道士到底是哪门哪派?”扈娘子一个转身,瞬间又恢复成那副天仙容貌,可惜她皮囊却被舌尖血扎破了洞,得找几张人皮补补!
她原本就是常山本地鬼,见了不知道多少玄门,却头次见这种稍察危机便瞬息遁形的道士!
“管这作甚?!”
黄仙咧开尖嘴,露出满口尖牙:“老朽来时,已朝这八方留了腺液!”
“嘿嘿,若是书生中招,大头归我,若是那道士也中招,那书生我便不要了!”
“如何?”
几怪并未反驳。
黄七公的腺液,莫说区区凡人,便是刚才那道士不慎沾上,轻则昏迷不醒,重则癫狂发疯!
他们只需静候天明即可。
谁曾想一暗处枯枝上,一只符纸折成的金蝉正悄然振翅,将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