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光将亮,卫凌风带着姜玉珑往回走,
卫凌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介绍家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提你娘啊?”
姜玉珑的声音很轻:
“我娘她身子骨一直比较弱,我——我刚出生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卫凌风伸手搭在小家伙肩上:
“抱歉,我不该提这个。”
姜玉珑吸了吸小巧的鼻子,摇了摇头:
“没事———都过去很久了。”
卫凌风顿了顿,顺着随口问了句:
“那她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念想给你吗?比如遗物什么的?”
“大概是觉得孩子看到后会伤心吧,所以什么都没留下。”
卫凌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也没多说,
来到村庄的时候,薛百草都已经把车马收拾好了:
“终于回来了?老夫还以为你小丫头跟着这小子跑了呢。”
卫凌风将从那些匪徒身上搜来的银票都给了薛百草:
“老先生说笑了,玉珑就拜托了!咱们很可能就永州和云州交界的龙云镇见了!”
卫凌风也已经大概摸清楚了龙鳞带人穿越的习惯。
属于在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尽量节省穿越的次数和时间。
所以如果路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再次让自己穿越回来,可能就是要进云州的时候了,而龙云镇就在两州交界的地方。
卫凌风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迅速进屋将自己研究出来的,九弯朝凤合欢宝匣里面各有秘药的药方递给了薛百草:
“晚辈,已经按照您的方法查验出来了。”
看到那些古怪方子,薛百草终于是眼前一亮:
“这还算个玩意儿,等老头子我路上研究一下,没准儿到了永州就能让你看看药效更强的方子啦!”
将姜玉珑抱上车,卫凌风还不忘轻轻吻了下小家伙的额头:
“一路小心。”
“大哥你也是!云州见!”
姜玉珑着小嘴儿也想给大哥盖个戳表达一下,结果直接被卫凌风塞进了车里。
晨雾之中车马渐远,江湖兄妹再度分离。
不过对于如今的姜玉珑,卫凌风已经能够很放心的让她踏上行程了。
意识沉沉浮浮,卫凌风在“云霞汤”再度醒来。
身边,姜玉麟早已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等侯,见卫凌风醒了,递上毛巾道:
“卫兄,该起了,得去趟御花轩,把岳兄捞出来了。”
“卧槽,你不说差点把那小子忘了,别被榨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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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御花轩,刚踏入那间弥漫着脂粉香的包厢门,眼前的景象便让人蹄笑皆非。
岳擎瘫坐在一张软榻上,面色泛红,眼神发虚,两个妙龄女子正一个给他捏肩,一个捧醒酒汤他一见姜、卫二人,象是见了救星,挣扎着想起身:
岳擎扶着酸软的腰,脸上挂着极其复杂的神情一一有初尝禁果般的回味无穷,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狼狐和难以置信:
“这这地方,简直简直跟修炼破境似的,太耗精气神了我以前真是没有这么感受过!
原来异性也可以这样随意和予取予求!原来世间女子并不都是那般高冷。”
他脸上写满了“既悔不当初又大开眼界”的感慨。
卫凌风强忍住笑意,上前一步架住岳擎半边骼膊,用力把他提了起来:
“岳兄,清醒点儿。找道侣过日子,当然不能奔着这种地方来。不过让你见识见识,花点银子买份轻松,对某些人来说,倒也不失为一剂重拾男儿胆气的·良药”。至少下次看到心仪的姑娘,
不至于话都说不利索了,对吧?”
姜玉麟在一旁摇着纸扇,嘴角着温润笑意,对卫凌风的理论并没有反驳。
岳擎颇为感慨的点头道:
“卫兄高见!真正的良配,还是要等缘法到了,得人家真心欣赏我才行!但至少我不会那般卑微了,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骗了!”
他那股子憨直的劲儿里多了份想通后的明朗。
出门之后稍作休整,岳擎恢复了点精神,拱手道:
“两位,我得先走一步了,这次回来对付卫兄真是花了不少时间,在下的师兄弟们多半已到了云州,我得先一步去汇合了。姜兄,卫兄,咱们云州见!卫兄,到时候你可以再教教小弟!”
好家伙,他还上瘾了,姜玉麟和卫凌风也抱拳还礼:
“云州见!”
目送岳擎离去,姜玉麟和卫凌风也折返回到济世药庐。
刚迈进院门,蓝色倩影阿影如风般迎了上来。
她神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封插着朱漆封印的密信,急步上前道: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家中飞鹰传书,有紧急状况!族老们催您务必速归!”
姜玉麟脸色陡然一沉,结果醒来只是扫了一眼,便立马皱起眉头,回身道:
“卫兄,只怕我也无法与你同行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分别,卫凌风同样伸手轻拍了拍姜玉麟的肩膀:
“不用解释,咱们约定不变,云州再聚首便是,请便!”
姜玉麟神色复杂的深深地看了卫凌风一眼,满含不舍的重重一点头:
“好!卫兄到了千万记得找我!云州见!阿影,准备最快的脚力!即刻返程!”
“是!公子!”
一早上身边的人就全都出发了。
济世药庐一时间竟显得冷清下来。
嘴里还塞着小包子的青青这才后知后觉的走出来:
“谈?!怎么都走了?公子,咱们呢?”
卫凌风顽皮的给青青嘴里的包子捅了个深喉道:
“山水有相逢,暂且分开就分开吧,咱们还得去抢合欢宗的据点呢,本来也不便同行,走吧!”
说着又回头望了望早已远去的姜玉麟的背影,暗暗思索:
奇怪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七日后,永州与云州交界,龙云镇。
清晨雾气未散,小镇主街上已是人声鼎沸。
江湖豪客、行商旅客络绎不绝,目的地皆是镇内最气派的酒楼一一“踏云酒楼”。
二楼大厅早已座无虚席,吆喝声、碰杯声、高谈阔论声混成一片市井江湖的热浪。
临近窗口一桌,几位风尘仆仆的江湖汉子正就着酱牛肉大口饮酒。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猛灌了一口烧刀子,用袖子抹了抹嘴,声音洪亮地开了腔:
“再过几天,就是云州姜家那场武林盛会了!他娘的,机会难得啊!听说,只要是二十七岁以下的,不管你出身哪山哪寨,江湖大宗,还是无师自通,都能上擂台去争那龙鳞!这江湖上的青年俊杰,怕不是都涌来了!”
他对面精瘦汉子放下酒碗好奇道:
“这等重宝,那些早已成名立万的‘一神三山,四海七绝”们,会不会拉下脸面硬抢啊?”
络腮胡子大汉摆手道:
‘这话说的!那种顶尖人物,最重的就是脸皮!为了龙鳞跟小辈动手?赢了那是欺负人,传出去笑掉江湖同道的大牙!就算侥幸得手,其他老一辈的也不会同意。”
一个大嗓门的剑客环视众人:
“说得对!那你们说说,如今这风头最劲的,都有哪几位?我刚从北边赶来,快给我叻叻崂!”
一个包着头巾、眼神精明的中年汉子压低了点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嘿,那可多了去了!就我说最稀罕的吧,是平时影子都难见的‘海宫”,这次派了特使来!”
“海宫?”络腮胡子眉头一皱:
“那群海外遗民,不是被朝廷叫成逆贼么?他们也能参加?”
精明汉子嘿嘿一笑,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不以为意:
“朝廷说是那么说,海宫跑咱大楚来的人海了去了,尤其是云州这种地界,靠海又江湖气重,
官府管得过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姜家这江湖盛会,来者不拒!听说那特使是个带银色面纱的姑娘,扎着高马尾,一路打到云州,手下败将可真不少!厉害得紧!”
旁边桌一个交过手的侠士忍不住插了句嘴,语气带着向往:
“是啊是啊,神秘得很!倩影绝佳,武艺高强,就是不知芳名———”
“名字不知道,实力可是实打实的!”另一桌一个满脸风霜的老镖师接口道:
“不过要说眼下风头最劲的年轻女侠,还得数那位玄一宗的‘青霄仙子”陆千霄!人家可是刚晋级五品冲元境!这一路赶来,听说也是过关斩将,败了好几拨挑战的高手!了不得!”
“对对对!就是她!”精瘦汉子一拍大腿:
“我也听说了!玄门正宗讲究根基扎实,除了绝世天才,升品阶都很慢。这位陆仙子如此年轻就突破五品冲元境,我看啊,这次盛会,她有戏!”
这时,邻桌一个豪侠打扮的反驳道“切!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们光吹外人,把咱们云州的英雄忘了?金水帮少帮主‘小龙王’张蛟听说过没?
在云州地界,年轻一辈里那也是头一份的厉害角色!那龙鳞想就这么容易落外人手里?嘿,咱们蛟哥儿可不答应!”
包着头巾的精明汉子呵呵一笑,没接这话茬,转而抛出了另一个重磅人物:
“张蛟少帮主固然是人物,但要说有望压住场子的豪强二代,还得是那位合欢宗的少宗主烈欢!
那是烈青阳宗主的亲儿子!四海绝巅之一烈宗主的继承人!再过几个月,人家可能就要执掌合欢宗了!
实力背景都是顶尖儿的!这一路上,仗着合欢宗的势,可没少张扬狂妄,得罪了不少人不过,架不住人家是真有本事啊!”
“哎,说到合欢宗,”之前大嗓门的剑客象是想起了什么:
“你们听没听过另一个名字?跟合欢宗对着干的!就是那个红尘道的—卫凌风?”
“卫凌风?”精明汉子一拍桌子,嗓门也大了些“这家伙谁不知道,简直跟下山猛虎似的!这一路南下,拳打脚踢,硬是把合欢宗不少分舵的地盘都抢过来,归到了之前名不见经传的红尘道门下!势头猛得很!”
“狠是狠了—但他这次想在盛会上冒头,难喽!”
老镖师授着胡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看透世事的惋惜。
其他人闻言也都不解的看过来:
“为啥?他连合欢宗那么多分舵都能挑了,本事不是挺大?”
老镖师警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你糊涂啊?第一,刚刚咱说的那些位,背后要么是‘海宫’‘玄一宗”‘合欢宗”这样的背景深厚,要么是‘金水帮”这样的地头蛇!他红尘道才刚露头角!就算侥幸夺了宝,能守得住?
第二嘛—听说这小子可不光是红尘道的人,还是大楚天刑司的旗主!更有传言说—他是那位“倾城阎罗’杨昭夜拳养的面首男宠!
身上带着半个朝廷的烙印,在这种纯粹的江湖盛会上,那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多少自翊为江湖义士的人,不得明里暗里针对他?”
周围人听了,纷纷露出恍然的表情,交头接耳起来。
“朝廷鹰犬混在江湖人堆里,不挤兑他挤兑谁?”
哄笑声中,隔壁桌两名穿着天刑司玄色劲装的人也在低声议论。
年轻些的影卫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忧虑:
“头儿,那位卫大人要是真到了咱们地头,咱—怎么应付啊?”
他对面,云州天刑司的总旗张云正拈着一颗盐水花生往嘴里丢。
滴流圆的身形将官服前襟撑得紧贴,一张大圆脸眼睛像条缝,他咂咂嘴,胖手一挥,浑不在意:
“慌啥?跟上头派下来巡查的老爷们一个路数!好吃好喝,金银孝敬,安排妥帖不就完了?尤其这位!能啃上咱督主那棵天字号冰疙瘩的,你琢磨琢磨,那肯定也是很爱的主儿!”
他胖乎乎的手指捻了捻,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美酒佳人,先把他伺候舒坦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睡人x短,拿了咱的好处,人家回去也不会为难咱们。”
影卫脸皮一抽,显然没那么乐观:
“头儿高见!不过那几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进展,万一这位大人较起真来—”
张云打断他,抖着胖脸道:
“那就先别提正事儿!接风宴、夜游花坊、顶好的姐儿,都给他提前备好!等他一来,先让他迷瞪几天,得了咱的孝敬,再谈那些糟心事,总得留几分香火情面不是?”
“是这么个理儿,可这位卫大人没说具体哪天到啊?”
张云嘬了下牙花子:
“估摸着快了!派几个人去云州各个要口候着,虽然没见过,但我想肯定是挂着天刑司大旗的车马!咱们回去,让他们收拾好,随时准备大礼出迎就行了。”
话音刚落,却见楼梯口处,一名戴着宽檐斗笠的黑衣男子正拾级而下。
他身后还跟着个模样娇俏、穿着杏黄短裙的小姑娘,杏眼灵动,忍着笑意朝这边张望着。
这黑衣男子径直来到总旗张云他们桌前站定,一双深眸扫向满脸愣然的张云:
“大礼出迎就不必麻烦了,方便的话,给我叫辆车就行。”
满堂的喧闹象是被掐断了嗓子,瞬间安静了不少,周围江湖客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惊疑。
张云嘴里的半颗花生“啪嗒”掉在桌上,他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旁边的影卫们更是目定口呆,舌头都打了结:
“你—你是—?
一青青反应很快,迅速上前一步,小手一抖。
“刷”的一声轻响!
一面卷起的黑色狂兽纹旗子打开,中央赫然是“风翎月影”四个凌厉银字!
卫凌风这才抬手,轻轻推了推斗笠檐,露出整张丰神俊朗的面容,嘴角着那抹招牌似的、风流天成的浅笑:
“在下卫凌风。圣旨和督主大人的密令这种地方,就不用特意掏出来验看身份了吧?张总旗?”
“卑——卑职该死!”
张云浑身肥肉一哆嗦,臃肿的身子爆发出不相称的敏捷,一个翅超站起来,差点带翻凳子,深深躬下身,声音都变了调:
“属下云州分衙总旗张云,参见卫大人!属属下该死!真不知道大人您已经到了云州!还在想着怎么接您!”
整个踏云酒楼陷入死寂。
方才那些调笑“朝廷鹰犬”“吃软饭”的江湖侠士们,全都象被掐住了脖子,脸色发白,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卫凌风伸手虚扶了一下张云肥胖的手臂,温言道:
“行了,虚礼免了。既是在这儿碰见,倒也省了寒喧。直接去你们衙门吧,正事要紧。”
说着卫凌风目光扫过刚才议论最凶的那一桌江湖客。
被他目光触及的几人,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刮过。
卫凌风步到他们桌前,低声轻笑道:
“说我几句闲话无妨,我卫凌风脸皮厚。不过嘛——”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下次让我听到哪个不长眼的,敢嚼我们督主半句不是,那就别怪我不讲江湖情面啦。”
那几个江湖客浑身一激灵,脸色煞白,忙不迭地摆手,声音发颤:
“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卫大人!”
卫凌风这才不再看他们,对张云示意:
“带路。”
“卫大人您这边请!快!快给大人备车!衙门里都打扫干净没有?”
卫凌风带着青青,在张云一行人徨恐的簇拥和满堂静默的注视下,迈出了踏云酒楼。
那股无形的人气场,直到他离开好一会儿,才渐渐消散。
坐在桌前的江湖人中,才终于有人感慨了一句:
“这位下山猛虎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