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陆童家,卫凌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必须先控制住他的家人——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陆童是光棍儿一条,反倒让事情简单了不少。
天刑司众人对搜查这类事早已驾轻就熟,卫凌风随他们一同踏入书房——这地方最有可能藏着陆童那些见不得人的证据。
门才推开,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便悄然钻入鼻腔,似是某种名贵的熏香,悠悠荡荡,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只见书案上的砚台被推落一旁,书架被翻得狼借一片,一名影卫脱口断言:
“有人来过!凶手八成已经搜过这里了!”
另一人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道:“等会儿这是什么味道?怪好闻的,陆童点的檀香之类的吗?”
“不是吧,味道太淡了,不仔细闻都察觉不到,闻着还稍微有点熟悉。”
“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几人低声议论着,目光警剔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卫凌风若无其事的走向书桌,随意翻看着一本书否定道: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笨的凶手,别琢磨这些了,还是赶紧搜搜有用的东西吧。”
说完卫凌风将书放回,“不小心”向前一杵,碰倒了旁边的酒壶。
啪!
酒液瞬间倾泻而出,浓郁的醇香如浪潮般席卷整个房间,眨眼就将那抹若有若无的异香彻底吞没。
几名堂主见卫凌风如此不懂搜查,也都纷纷摇头失笑,风堂主更是上前拍了拍卫凌风的肩膀:
“行了行了,术业有专攻,你还是好好休息,搜查好了我们告诉你。”
“是啊,你先到外面等着去吧,推理的任务交给你,搜查还是我们来吧。”
卫凌风耸耸肩,乐得清闲:
“那就麻烦诸位了。”
出门正巧撞见同样往外走的苏翎,卫凌风眼疾手快,当即便是一把拽住对方的后领:
“你这小家伙又要去哪儿?”
苏翎轻呼一声,纤腰微扭,一双星眸似嗔似怨地回首瞪来:
“我去其他的院子搜一搜,怎么啦?”
卫凌风拉着她来到外面,勾起唇角:
“行了,别忙活了,交给他们吧,怎么样?刚刚的推理还不错吧?”
说到刚刚的推理,苏翎停下脚步,笑道:
“不错,咱们卫大人的推理是很精妙,可惜还是没有凶手的线索呀。”
伸了个懒腰的卫凌风回道:
“线索其实早就有,其实追查凶手也不难,只是凶手的行为总让我觉得很别扭,就好象不是一个人在作案似的。”
苏翎闻言眉头微蹙,不解道:
“我没听懂,什么叫很别扭?”
“你看啊!我们初步推理凶手和赵健陆童有仇怨,那么凶手如果是为了报仇,直接把他的仇写下来不就好了吗?既杀了人又能让大家知道冤屈。
可是这个凶手呢?不但把杀人搞得神神秘秘十分吓人,意图引起离阳城的恐慌,还对自己的仇怨只字不提,甚至还用血魂刀法把矛头引向北戎。
你说这个凶手矛盾不矛盾?总感觉他报仇的同时,似乎还带着其他的目的,或者说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苏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好象确实点道理,有没有可能凶手本来就是个只想做坏事的恶人?”
“应该不会。”
“哦?为什么?”
“因为凶手杀人还是有底线的,都选择了被害人回家的路上,既没有祸及无辜,也没有轻易残害这两个混蛋的家人,我听说何夫人也是被害者,她作为赵健的妻子,凶手都没有动她,说明凶手的目标很明确,只是我没想明白凶手到底在搜什么。”
苏翎眨着一双星眸稍加思索道:
“会不会是陆童犯罪的材料呢?”
“可陆童死后天刑司一样会搜到,一样会将那些犯罪材料查清楚吧?凶手自己找去干什么?”
“凶手未必信得过天刑司啊,如果朝廷真信得过,怎么会有赵健陆童这种人渣?”
“恩,有道理,看来不只是凶手,你对大楚官场也蛮有意见嘛。”
“哼!如此乌烟瘴气,不知他们害了多少人,看不惯很正常吧?”
二人正闲聊着,那边说搜查完毕,请卫凌风过去看看。
见卫凌风转身离去,苏翎立刻如蒙大赦,足尖倏地点地,英气倩影轻盈地翻出院墙,几个起落便隐入陆府不远处的河畔柳荫下。
她警剔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尾随,这才鬼鬼祟祟地从袖里摸出叶晚棠送的安神香囊,毫不尤豫地将其狠狠掷向河湾。
苏翎紧绷的肩颈才松懈下来,抚着胸口轻喘:
“呼,好险,幸好没被他发现。”
妖翎冷嗤声在识海响起:你还是早点把事做完早点离开,以他的能耐,揪出你是迟早的事。
苏翎长出了口气:我前面又没有留下痕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这里吧?不过他说的没错,我这算不算被你利用?
妖翎轻啐一口:呸!我们这个叫合作吧?我助你报仇,你帮我办事,额外再打个赌。这么多年,我有骗过你吗?你才认识这小子几天啊,就不信我啦?真他娘的见色忘义!
苏翎安抚道:不信你我就不来了,接下来就是找那些材料了吧?
妖翎认真提醒道:嗯,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估计幕后的凶手也会有动作了。
院内,天刑司的差役们已将陆童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
庭院内一片狼借,花盆倾倒,书架横陈,连地板都被撬开了几块。
“禀督主,都搜遍了。”一名影卫快步走来,额上还挂着汗珠,“只找到这些。”他递上一叠文书。
杨昭夜接过翻看,脸色愈发阴沉。
这些是陆童私贩盐铁、收受贿赂的罪证,数额之大令人咋舌,但——
“就这些?”杨昭夜蹙眉道。
“回督主,确实只有这些。”影卫垂首应道。
不远处,刑部侍郎高秉忠闻言,袖中手指几不可察地一松,随即整了整衣冠走上前来,面上端出沉痛之色:
“陆童身为朝廷命官,竟如此目无法纪,实在令人痛心,下官一定从严调查。不过这些罪证虽已足够定罪,但似乎与本案关联不大。”
杨昭夜凤眸冷眼掠过他,红唇紧抿未置一词。
以陆童的身份,刑部案件的执行人,绝不可能只涉及这些寻常贪腐。
为防灭口,他定会私藏牵涉朝堂重臣乃至皇亲国戚的密函,而今这些物件踪迹何在?
凶手是到书房来搜索的,也就说明凶手对那些东西也没有线索。
“留下一队继续搜。”杨昭夜猝然喝令,“每一寸地都不要放过!同时整理陆童所有的关系网。”
“遵命!”
天色已晚,忙乎了一天仍旧搜寻无果,留下人后,天刑司和刑部也只能暂时撤离。
与此同时,刑部侍郎高秉忠乘车马才回到府邸,便看见卧房外站着一名佝偻着身子的黑影,似乎早已等侯多时。
见到那身影,高秉忠立马屏退左右,小跑上前行礼道:
“公公!”
“如何?”老太监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高秉忠便将探案的细节悉数汇报:“凶手应该就是奔着那些书信来的,好在并没有发现,陆童应该都藏起来了。”
老太监枯瘦的手指突然掐住高秉忠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听着,咱家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凶手和那些书信从世上消失,殿下绝对不能受到半点牵连,明白吗?”
高秉忠疼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只是天刑司盯着呢,而且您也知道杨昭夜手下高手不少,锁魂四煞都死了,下官实在是”
老太监松开手将一枚紫色的骷髅玉盘交给高秉忠补充道:
“咱家不便出面,鬼众可以暂时交给你调遣,他们大多在外,不过离阳城剩下的也足够你用了。丑话说在前面,事办不好,就自己准备后事吧!”
说完他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巷子深处。
高秉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将玉牌小心收好,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个该死的凶手引出来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