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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我爱我们的法兰西!可谁爱我呢?”(1 / 1)

第416章 “我爱我们的法兰西!可谁爱我呢?”

一八八一年九月的国际电力博览会,注定要加载史册。

它不仅展示了人类驯服电力的雄心,更成为了两个时代、两种理念交错的舞台。

当“索雷尔—特斯拉电气”的“微型巴黎”揭开神秘面纱时,胜利的天平就移动了。

前来观看“微型巴黎”的民众很快形成了新的狂潮,其盛况迅速压过了“光明之塔”。

人们痴迷于那个会呼吸、会发光的微缩世界,更被其代表的“远程供电”理念所折服。

媒体的报道也随之分裂。

《费加罗报》等技术倾向较强的报刊,开始长篇累地介绍交流电原理,探讨其远距离传输的优越性,称赞特斯拉是“来自未来的工程师”。

《高卢人报》等保守派则依旧为爱迪生和直流电的“稳定成熟”辩护,质疑交流电的“安全性”和“复杂性”。

一场关于“交流电与直流电敦优敦劣”的论战,从工业宫蔓延到整个巴黎的沙龙和报纸专栏,成为了这个秋天最时髦的技术话题。

但在这场舆论的风暴眼中,莱昂纳尔却悄然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技术的争论需要由技术本身来证明,而他的战场,应该转移回了书房了。

圣日耳曼大道117号的公寓书房里,莱昂纳尔和莫泊桑对坐在堆满稿纸的书桌两旁,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雪茄烟味。

他们面前,是即将完成的《咖啡馆》剧本最后一幕。

莱昂纳尔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然后把稿纸从打字机上揭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以后,他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然后把稿纸递给莫泊桑:“好了,居伊,我给这出喜剧”画上了句号!是时候让我们的三位老朋友,为他们自己,也为那个时代,做一次最后的总结了。

莫泊桑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肃穆o

他点点头,认真看着莱昂纳尔的稿子—

【舞台上,咖啡馆内部破败不堪。窗玻璃碎了几块,用旧报纸勉强糊着。

桌椅陈旧、残破,数量也少了大半,空落落地摆着。

墙上原本装饰的油画早已不见,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角落里堆积着灰尘,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衰败的气息。

咖啡馆老板皮埃尔老了。他头发花白,脊背微驼,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他正拿着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吧台,动作迟缓。

门上的铜铃发出暗哑的响声。尔子爵走了进来。他曾经优雅的丝绸外套如今已是破旧不堪,但依旧尽力保持着挺直的姿态。手里拄着一根旧手杖。

紧接着,勒费弗尔也走了进来。他同样苍老,面容憔瘁,疲惫而落魄,衣服满是褶皱。

皮埃尔(抬起头):“谁?哦,是两位先生。请随便坐吧。”

圣西尔子爵(环顾四周):“这地方,也老了啊。”

勒费弗尔(叹了口气,坐下):“什么都老了,子爵,什么都变了。”

皮埃尔(蹒跚着端来两杯咖啡):“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了,就只剩下这些了。子爵,勒费弗尔先生。”

圣西尔(看着咖啡,苦笑):“这能叫咖啡吗?皮埃尔,你的手艺也退步了。”

皮埃尔:“有什么办法呢?好的咖啡豆贵得要命,税又重————凑合着喝吧,好歹是口热的。”

(一阵沉默,两人都没有动眼前的“咖啡”。)

勒费弗尔(忽然开口):“皮埃尔,我,我去看了我以前的工厂。”

皮埃尔(愣了一下):“不是早被没收了吗?现在又还给您了吗?这可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勒费弗尔(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拆了!”

皮埃尔、圣西尔(几乎同时):“拆了?”

勒费弗尔:“拆了!我十多年的心血啊————拆了!别人不知道,皮埃尔你知道一我从拿破仑陛下时代起,就相信强大的工业才能铸就法兰西的未来!

如今,王朝回来了,我的工厂却成了逆产”,被那些老爷们瓜分、转手————

结果呢?他们根本不懂经营!上百万法郎的机器,当废铁卖了,只为了给他们的庄园粘贴金箔。

全世界,全世界还能找得到这样的闹剧吗?我问你!”

皮埃尔:“当初,我这儿生意正好,您非劝我投资您的工厂不可。看,我那点积蓄————全完了!

当初,我劝您别把所有家当都押上去,您非说那是法兰西的未来!”

圣西尔(感慨):“还记得吧?当初,我接济那个被贵族子弟欺辱的女工,您还说我是“旧时代的伪善”呢。”

勒费弗尔(喃喃自语):“现在我明白了——皮埃尔,求您件事。”

勒费弗尔(他从口袋里颤斗着掏出一支笔杆开裂的旧羽毛笔):“工厂拆平了,就剩下这支笔了。

这笔————我用它签过多少订单,写过多少计划书啊————我把它们交给你。

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跟来喝咖啡的客人们当个笑话讲讲,你就说当初有那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勒费弗尔,妄想靠工厂振兴法兰西;

耗费了半生时间,到了最后,只从工厂的废墟里捡回来这么个破烂!

你应当劝告大家,拥有财富以后,就该吃喝玩乐,随波逐流可千万别干什么振兴法兰西工业”的傻事!

告诉他们,勒费弗尔六十岁了,才明白这个道理!他是个天生的蠢货!”

皮埃尔(没有接,摇摇头):“您自己留着吧————我这儿,也快关门啦。”

圣西尔(惊):“关门?搬到哪儿去?”

皮埃尔:“哪儿不一样呢!先生,子爵,我跟你们不一样——

勒费弗尔先生,您当年拥有那么多财富,还差点当上议员,但最后还是被当成熟透的果子,谁都能来摘几个!

子爵您,一生守着贵族的体面和气节,不肯低头,最后就连那些波旁的密探都没有放过你!

我呢?一生都是个老实人,不想和政治沾上边,见谁都热情问好,谁也不想得罪。

我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能吃上饱饭,孩子能有出息!

可是,大革命来了,我那大儿子跟着闹,没了音频————帝国来了,和整个欧洲打仗,税加了一倍,老婆累病了,也没钱治————

好不容易,波旁家又回来了,我想应该过几天安安稳稳的日子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在法兰西,连做个老实人都这么难!”

圣西尔:“我也不比你好啊,皮埃尔。”

(他挺了挺腰,但肩膀终究还是塌了下去)

“我恪守贵族荣誉,忠于国王,自问一生未曾违背誓言与信仰。可结果呢?

家产被一次次革命洗礼得七零八落,头衔成了空壳,连给女几置办嫁妆的钱都凑不齐————

我盼哪,盼哪,只盼法兰西能重归秩序与荣耀,不再陷入混乱与血腥。

可是,哈哈!眼看着旧日的朋友,不是上了断头台,就是在流亡中贫病交加地死去————

我呀,连眼泪都流干了喽!

老伯爵,我当年的决斗副手,死了,连块象样的墓地都没有,还是我舍下脸皮去求人,才弄了副棺材————他好歹还有我这么个朋友。我自己呢?

我爱我们的法兰西啊!可谁爱我呢?

现在谁还需要我这样的老古董呢?看,路过圣母院,我从地上捡到了她。

现在就连她也保不住自己了————”

(圣西尔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制圣母像,但圣母的一只手已经被踩断了)

勒费弗尔(看着圣西尔手中的圣母像,猛地站起身):“子爵!皮埃尔!

来,让咱们,谶悔谶悔自己!咱们三个老家伙,就对着她!”

(勒费弗尔把圣母像放在柜台上,三人面对着圣母像,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皮埃尔:“我谶悔—一我这一生,只想着委曲求全,安稳度日—一我有罪。”

勒费弗尔:“我谶悔我竟曾相信过理想,把一切都押给了皇帝和未来一一我有罪。”

(谶悔完,三人陷入死寂。昏暗的光线下,圣母慈悲的面容静默地注视着这三个被时代抛弃的人。

(他松开手,步履蹒跚地,头也不回地推开门,消失在巴黎深秋的暮色中。)

勒费弗尔(端起桌上冰冷的“咖啡”,一饮而尽,仿佛饮下命运的苦酒):“再喝你一杯咖啡————再见吧!”

(他猛地转身,跟跄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咖啡馆。)

皮埃尔(对着他消失的背影,茫然地):“再见!”

(他独自站在空荡的咖啡馆中央,看着柜台上的圣母像,又环视耗尽了他一生的地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再见————”

幕落】

莫泊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刚亲身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他看向莱昂纳尔,眼神复杂:“莱昂,你太残忍了。你让观众笑了两幕,但在这最后一幕,却让他们把一切苦涩都尝尽了。

我爱我们的法兰西啊!可谁爱我呢?”天啊,我多久没有在戏剧里看到过这么尖锐的质问了?

莱昂,这出戏真的要在圣诞节首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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