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孤伶伶立在荒野上,四下里野草疯长,高的已近半人,将其团团围住。
庙墙斑驳,顶上瓦片残缺不全。一扇门板斜斜垮下,半开半掩,露出里头黑洞洞一片。
陈木蓦地停下脚步:“张大胆,你说的仙子……当真就在这里面?”
“那还有假!”张大胆转过身,指着那黑漆漆的庙门,没有半分迟疑,“仙子姐姐们最是喜欢清静,嫌村里人多吵闹,才选了此处打坐清修。我们凡人哪里懂得仙家高人的心思?快些进去罢,莫要让仙子姐姐们等急了。”
他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挠了挠头道:“我……我一个男娃,不好进去冲撞了仙子。我就在外面给你望风,不打扰仙子姐姐们修行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跑,竟是连头也不回。一溜烟的功夫,便消失在田埂的拐角处。
陈木独自立在荒草丛中,看着那黑洞洞的庙门,心中天人交战。
来都来了……
万一……万一仙子姐姐真的在里面呢?
自己若是就此退去,岂非与重见宗主姐姐的机会失之交臂?
想到此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那座破庙挪了过去。
庙门“吱呀”一声,被他轻轻推开。
一股浓重至极的霉味与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他险些咳嗽出声。
庙内光线昏暗,目不能视物。待他眼睛稍稍适应了这片昏暗,才看清庙里的景象。
正中央,孤零零供着一尊泥塑的神象,看那形貌,应是此地的土地公公。只是年深日久,风吹雨淋,神象的脸孔早已模糊不清,身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蛛网,瞧不出本来面目。
神象之前,一张破旧的供桌歪歪斜斜,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空空如也。
除此之外,四壁空空,再无他物。
哪里有半个仙子的影子?
上当了!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一转身,便要向庙外冲去。
然而,迟了!
“砰!”
一声巨响,身后那扇本就破烂不堪的庙门,竟被人从外面狠狠地关上了!
“嘿嘿……嘿嘿嘿……”
紧接着,一个个高大的黑影,晃晃悠悠地从神象后头走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陈木借着微弱的光,骇然发现,从神象后头转出来的,竟是足足八个男人!
为首那人,脸上生着一片麻子,嘴角挂着一抹狞笑,不是王二麻子又是何人!
他身后跟着的七个汉子,也个个面熟,分明都是那日的市井闲汉!
这八人一字排开,死死地盯着陈木。
“小仙子,别来无恙啊?”王二麻子一边搓着手,一边向前逼近,声音黏腻得好似沾了油,“可让我们兄弟几个,好等啊~”
他每上前一步,陈木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步。
很快,陈木的后背便抵在了冰冷粗糙的庙墙上,再也无路可退。
“退啊!你再退啊!”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怪笑道,“再退,可就要穿墙出去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陈木竭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颤:“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想干什么?”
他又补了一句:“我……我身上没有钱。”
“钱?”王二麻子先是一愣,随即夸张地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哥几个,你们听见没有?这小仙子,她跟咱们谈钱!”
他身后的一个胖大汉子接口道:“小仙子,你莫不是在跟咱们说笑?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比那白花花的银子可要金贵多啦!咱们哥几个,今日不要钱!”
王二麻子笑声一收,眼中凶光毕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就要你这个人!”
“就是!”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粗声粗气地嚷道,“咱们兄弟早就听闻,合欢宗的仙子个个都是人间绝色,那伺候人的功夫更是天下一绝!咱们也想尝尝,这仙子的滋味,到底有多美妙!”
他说着,竟伸出舌头在自己嘴唇上舔了一圈。
“你们……你们胆敢乱来!我……我就去报官!”陈木色厉内荏地喊道。
“报官?”王二麻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象是猫捉老鼠一般,不急着动手,反而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啊,你尽管去报!我倒要瞧瞧,你到了公堂之上,该如何分说。你是说,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孤身一人,跟着一个半大孩子,跑到这荒山破庙里来,做什么?采风赏花么?而后,又恰好遇上我们八个在此打牌九的弟兄。”
他顿了顿,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你猜,那县太爷的惊堂木,是拍在我们头上,还是拍在你身上?他只会问你,一个女子,为何行止不端!到时候,不用我们开口,满城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足够把你淹死了!”
“说得对!”他身旁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失了贞的破烂货,谁会帮你说话?官老爷不把你当成勾引我们的妖妇,打你几十个板子,就算你祖上积德了!”
王二麻子得意地大笑:“我们兄弟,大不了是挨上几十大板,在牢里蹲上几天。可你呢?小仙子,你这清白名声一旦毁了,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这辈子,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戳你的脊梁骨!你这一辈子,就彻彻底底地完了!哈哈……哈哈哈!”
陈木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从未想过,人心可以险恶到这般地步。
就在这时,那扇被关上的庙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颗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正一脸热切地往里头张望,不是那去而复返的张大胆又是谁?
一个闲汉眼尖,瞧见了他,当即咧开大嘴一笑,冲着门口的方向高声喊道:“张大胆,你小子可别急!干得不错!哥哥我保管你小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日的滋味!”
陈木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门口的张大胆。
那张大胆竟然在笑着点头!
轰!
陈木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引爆了。
他一直以为,像张大胆这样的,不过是顽劣,不过是不懂事。他以为,那点恶,是源于无知。可直到此刻,他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这不是不懂事。
这是纯粹的恶。
是一种从骨子里就烂掉了的、没有任何缘由的、不分男女老幼的恶。
陈木静静地立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步步逼近的王二麻子,看着他那只已经伸向自己衣领的脏手。
“二哥,还跟她废话什么!哥几个都等不及了!”
“先让咱们瞧瞧,这仙子的衣裳底下,跟咱们村里的婆娘到底有何不同!”
“嘿嘿,听说合欢宗的功夫,能让男人快活似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