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没发现的时候不琢磨,等发现了一琢磨,就能找出很多之前没能察觉的细节。
比如华翡为什么换了婚纱,身上还带着点血腥气。
比如她为什么换敬酒服用了那么长时间,有高跟鞋,还让人送了一双平底红鞋过来。
而且,她在敬酒的时候喷了很重的香水。
这一系列线索综合起来,贺韶瑭得出一个结论:她的腿肯定受伤了。
伤的重不重?
不重的话,她那么要强,不至于拖着那条腿走路。
可要是伤得很重……
回想了一下白天婚礼,除了她去换敬酒服那一小段时间,两人几乎全天在一起。
晚上她是明显有点虚弱的。
起初他只当她是觉得太累,现在想来,以华翡的身体素质,不至于这点强度都受不了。
贺韶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别的不打紧,大喜的日子死在自己新购置的别墅里,晦气。
在楼下坐了20几分钟,连着吸了三根烟,贺韶瑭上楼去敲华翡的房门。
先敲了两下,没有人回应。
又敲,几秒后,里面才传来华翡的声音。
“谁?”
不知是不是疑心病,贺韶瑭觉得这个声音闷闷的,比刚才又虚弱了一点。
他没作声,继续敲。
“有事吗?”里面的声音又问。
听着的确虚弱。
贺韶瑭依旧不说话,敲门的手也没停。
脚步声传来,华翡不耐烦地打开门,拧着眉毛看他。
她已经换了衣服,穿一身燕麦色的家居服,软软的针织材质,竟然看上去整个人竟然挺温柔。
温柔……贺韶瑭被自己这个认知吓了一大跳。
不,都是表象,华翡可不温柔,她骨子里是个能用刀砍掉别人手的罗刹。
“怎么了?”她问。
那神色分明在说他发什么神经。
贺韶瑭掠过她,直接走进去,往她卧室的单人沙发上一坐。
他进门,华翡也只能跟进来。
贺韶瑭又注意了一下,她一条腿的确行动不便,已经一瘸一拐。
“我看看腿。”贺韶瑭开口。
“哈?”华翡看他,反应了几秒,“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贺韶瑭也皱起眉:“你理解的什么意思?你腿受伤了,我看看什么情况。
难道是我这个人精虫上脑,不看腿晚上睡不着觉吗?”
莫名滑稽好笑的话。
华翡挨了顿嘲讽,竟然有点想笑。
她微微垂下那双丹凤眼,憋住:“真没事。”
贺韶瑭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过去,蹲下身撩起了她一边的裤腿。
伤在膝盖内侧的位置,上面简单缠着纱布,此时纱布已经一片脏污,上面的痕迹不知是干涸的血还是碘伏。
“你坐下。”贺韶瑭皱眉说。
华翡好似受了蛊惑一般,竟然真的在沙发上坐下了,
贺韶瑭蹲在地上,将纱布解开。
原本有心理准备,可看到了,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伤口比想象中深得多,皮肉向外翻着,虽然止了血,但看上去依然狰狞。
而且,伤口已经浮肿,里面白森森的一点,不知是不是骨头。
贺家开赌场,贺韶瑭从小到大打架的事见多了。
别说这样的伤,像赌场砍断谁的手脚也是常有的事,而且白天华翡不就砍断了不少人的手?
按理说不该大惊小怪。
可像华翡伤成这个样子,居然能一声不吭,没事人似的走完了婚礼流程,他还是很震撼的。
叫她“男人婆”太不尊重了一些,应该叫她女超人才是。
也不知女超人受了伤,是不是也一声不吭。
虽说她是道上的大小姐,但也到底是船王唯一的女儿,怎么一点都没有被娇养的感觉?
恐怕这个女人从小吃尽了苦头。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贺韶瑭不解。
说了,起码中午就可以去医院。
而且晚上的舞会没那么重要,她也完全可以不参加,何必这样强撑着?
华翡:“没事。这点小伤,习惯了。”
此时,她坐着,贺韶瑭在她面前蹲着,仰头看着她说话。
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华翡的脸有点烫。
好在贺韶瑭的注意力在她腿上的伤口上,根本没关注她的脸色。
“你该不会不准备去医院吧?”他抬头问。
问起这个,华翡沉默了一下。
“我不用去,一会儿再上点药就行。”她说。
害羞变成了尴尬,脸更烫了。
“这么深的伤口,为什么不去医院?不缝针,根本愈合不了。”贺韶瑭说,站起身来,“走,现在去。”
华翡拒绝:“真不用,我习惯了。过几天慢慢就愈合了……”
贺韶瑭懒得管她,换作平时,劝这么一句也就仁至义尽了。
可今天自己都不知怎么了,坚持要带她去医院。
他分析,也许是因为她这个伤是在结婚路上受的,自己一个男人都没保护好她,心存愧疚。
也许他要是没有多观望那一会儿,早点上去帮她,她就不至于挨这一刀。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贺韶瑭板起脸:“快点,我不想跟你因为这么点事儿拉拉扯扯。你爽快点。”
想说别扭扭捏捏,不符合你比爷们还爷们的性子。
可看她到底是伤员,贺韶瑭没忍心。
华翡还在低声坚持:“真不用……”
她肉眼可见的尴尬加剧。
注意到她尴尬的表情,也是在这个时候,贺韶瑭福至心灵,想起了什么来。
“哦,差点忘了,你不去医院该不会是因为晕针吧?”
华翡:“……”
她没说话,但耳尖红了。
华翡从小怕针,但身体好,去医院的时候也不多。
上次去打狂犬疫苗时又被迫打了五针免疫球蛋白,一次性打了六针。
那次后,她开始被死去的关于打针的恐怖记忆攻击,别说晕针,连去医院都怕了。
后面几次的狂犬疫苗都没去打。
她觉得自己被猫咬,得了狂犬病的概率都不如晕针被吓死的概率高。
见华翡的表情,贺韶瑭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至于吓成这个样子?”没听说过谁死都不怕,怕打针的。
华翡不作声,但那个表情几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贺韶瑭不好再笑话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要劝她。
“你如果自己受过伤,或见过别人的受伤,肯定知道伤口这样是非常不容易愈合的。你现在不去给医生看看,如果感染了,还要清创,处理起来更麻烦,你需要去医院的次数也更多。”
他逼自己耐下性子劝她,“华翡,你自己决定,跟我去医院,或者,我让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