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陵大学,侧门。
上午十点左右,好几辆车连续停下,然后从车上下来了七八个盲人来。
为首的一个盲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一只手拎着一个袋子,另外一只手挥舞着宝剑一样挥舞着自己手中的盲杖。
象是一个威武的大将军。
其他盲人,在他的身后一字排开,宛若冲锋陷阵的猛士。
一群人挥舞着盲杖,气势汹汹地就向校门走来,立刻就引起了校卫的警剔。
拦下来问了一句,回答却让校卫疑惑
为首的老爷子说:“我们是来送锦旗的!”
“送锦旗?”
看你们这气势,还以为是要来抢地盘呢!
“对,给你们的学生送锦旗!”老爷子说,“你们的学生帮了我们的大忙,对我们恩同再造,所以我们来送锦旗来啦!”
但凡正经点的单位,对“锦旗”这东西都足够敏感。
而很巧的是,大学往往在正经单位里面也算是比较正经的那个。
校卫也是见多识广了,又问了几句,立刻打电话给上级,过了片刻,就有几个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还调来了两辆校内通勤车,把几名盲人引了上去。
旁边还有人咔嚓咔嚓拍照,举着手机摄象。
他们和这几名盲人聊了聊,顿时大惊,又是几个电话打了出去。
另外一栋楼里面,一群人正在开会,为首的中年人接到电话之后,赶快站起来到窗口向下一看,二话不说,中断会议就下楼了,后面又跟了一群人。
来到了楼下之后,他握住了老人的手,道:“杜老啊,您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了啊?你回咱们学校,也让我们准备一下啊。”
“冯校长,你们那么忙,来接我这个老头子干啥?我就是不希望打扰你们日常工作,才不想跟你们说。我今天就是来送个锦旗,还有一副我自己写的六尺横幅,送完就走,不想打扰任何人,更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快回去快回去!”
不打扰任何人?
不,你这种不告自来,才给我们添麻烦好嘛!
下次请不要这样好吗?提前给我们通知,让我们准备一下好吗?
“不麻烦不麻烦,杜老回来指导工作,我们倒履相迎啊!杜老您今天来是因为……”
杜启明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然后道:
“我很欣慰啊!咱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孩子,这么有出息,比我们当年可有出息多了!”杜启明感慨万千。
“那是那是,有出息啊有出息……”
冯校长一边应和着,一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杜老说的是谁啊?
到底怎么个有出息的?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大二学生?
后面的人赶快开始打电话,一个两个三个电话打出去,才有人道:“杜老说的应该是计算机学院今年大二的唐一平唐同学,就是我们去年破例招生的那位罹患sa的学生。”
“哦,是他啊!”
冯校长隐约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从记忆深处调出来了些许的印象,然后赶快凭借自己超强的临场发挥能力,把唐一平夸成了一朵花。
夸得杜老爷子心花怒放,比他自己被夸奖还开心,两只眼睛笑得都亮了,象是能看见似的,一闪一闪的。
“唐同学现在在哪里呢?把他叫过来。”冯校长对人说道。
“唐同学现在正在二教上专业课,这节课是作业系统。”有人说,“我这就通知他们的老师和导员……”
“别别别!打扰人家孩子上课就不好了。”杜老赶快摆手道,“人家孩子前两天为了帮我们开发这个软件,熬了通宵,结果开学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哎,给人家添了好多麻烦,现在再给人家添麻烦就不好了,我这个点来,就是打算等他下了课。”
“好好好,咱们等他下课。”冯校长赶快道,“正好您跟我说说,这个盲杖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不想打扰人家上课,您打扰我们这么多人的工作就无所谓了?
当然无所谓了,欢迎打扰!
双手握着杜启明的手,使劲聊了半天,好不容易挨到了快下课,众人就一起向唐一平这节课的教室走去。
教作业系统的这节课的老师,是个年轻教授,刚刚结束了自己开学的第一节课,丢下一群云里雾里的学生们,夹起课本出门,看到门外这么多人,差点吓尿,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看课外书被带着各年级主任巡查的校长堵住的那一天。
他先定了定神,又定了定神,才赶快打招呼。
“我们是来找唐同学的,唐同学在不在?”冯校长笑得和蔼可亲。
“唐一平同学?”“作业系统”课程的老师,茫然回过头来,“咱们班级有一个唐一平同学吗?”
哗一声,众人纷纷看向段正淳。
被众多目光聚焦的唐一平,怯生生地举起手来:
“我……我就是。”
唐一平现在心里慌啊!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又要给我布置作业吧!
我今天早上明明没有迟到的!
我昨天晚上后半夜才睡觉,好不容易才理解了一点点的多元函数的极限,接下来还要继续恶补连续性,别再给我加作业了!我求求你们了!
“哦原来你就是唐一平!”作业系统老师一脸,原来就是你这个小伙子的事儿犯了的表情。
毕竟唐一平坐轮椅,自在是很醒目,虽然不一定记住了名字,但肯定记住了有这个人。
“快来,校长找你。”
校……校长找我?
我干什么了我?
校长为什么要找我?
唐一平第一个想法就是反思。
自己没破坏什么东西吧,没毁灭世界吧。
昨天晚上的地震没有震塌楼房吧?
梵拉格来的时候没有被人看见吧。
哎呦这么一说我真干了不少坏事啊!
他仔细观察着作业系统老师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但只看到了“你事儿犯了”五个字。
完蛋了!
他想。
校园里,正挥舞着盲杖向前走的许松年接通了一个电话。
“什么?你说杜老他已经来了??!!”
昨天晚上杜老爷子说要来给唐一平送横幅,许松年觉得老爷子咋也得等两天,不说别的,一个六尺横幅,想要装裱也要好几天的。他还打算给唐一平说一声打个招呼,让他不要惊慌,然后自己再徐徐图之,让老爷子不要过于激动,并和唐一平商量出来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办法。
结果,这老爷子行动力这么强,今天早上就来了!
现在这年代,年轻人和老年人的代沟,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你不要用你们的方式去感谢年轻人啊!
哪个地方没做对,年轻人真的是会社死,真的会在学校里被嫌弃和霸凌的!
真的是会抬不起头来的!
怀着一丝丝的希冀,许松年问道:“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杜老他的锦旗和横幅上面到底写了啥?”
听对方念完,许松年的脸都白了。
完蛋了!
他想。
老登就不要添乱了啊!
您这叫感激吗?
您这叫恩将仇报好不好!
于是,川陵大学的校园里,再次上演医学奇迹,一名盲人,挥舞着自己的手杖,在下课的学生里面,逆行狂奔,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着实展现了一把手中盲杖的极限实力。
只是,这盲杖的效果越好,他心里越是不安。
老登,你给我住手!
快到二教的时候,偏偏他再次被堵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距离二教不远的地方,许多人堵住了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人。
没办法,许松年只能向前求助:“麻烦让让,让让,让我过去一下……”
救命啊,我要去救人的!
谁想到前面的人寸步不让。
“让什么让,大家都在看呢,你凭什么先过去!”有人口吐芬芳。
“看什么?”许松年茫然。
完蛋了,难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唐同学已经现场社死了?
现在大家都是来看唐同学现场社死的?
不,难道唐同学已经在愤恨之下,登上天台,写下一封绝笔,然后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问问问,你自己不会看啊,你是瞎子吗?”口吐芬芳的人转过头来,看到了许松年,然后……
“呃,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真是瞎子?所以你们在看什么?在看唐同学吗?”许松年担心地问道。
“什么唐同学?在看美女啊!美女!树上有美女!”
树上……有美女?
这几个字,怎么组合在一起的?
许松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有什么值得看的?”
“老哥,你该庆幸你现在看不见,否则你会发现,自己下半辈子,看什么都索然无味……”一个声音道。
“我去,我清心寡欲二十一年,从未如此心动过。飘然出尘,飘飘欲仙,清冷如冰,高洁若树……”这是另外一个声音。
“别整你那词了,妈呀,我心动了……”这是个女声。
“妈妈,我本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结婚,但是我错了,如果是她的话,我可以的,妈妈……”这又是个男声。
听着身边几个男男女男的声音,许松年茫然,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是唐同学?唐同学呢?唐同学还好吗?
“兄弟,现在有一个女生正站在树上,我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女生,漂亮到简直不象人类,不,这不是漂亮,这是美,这就是美的定义……”
“所以说,她为什么站树上?”许松年问。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站树上?她爱站哪里站哪里,她想站在校长头上我都赞成!”男生说。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站在树上?许松年内心充满了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