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杀敌!王小仙带头冲锋
瀛洲,也即是后来的河间,辖河间、束城、乐寿县,几乎已经到了北宋疆土的最北端,一句话形容其重要性的话是:南通汴京,北达幽州,南北贯通,必经之路。
亦或者换一个说法:这儿,就是大名鼎鼎的燕云十六州之一!
因为总说燕云,燕云的,包括王小仙在内,他穿越以前一直以为燕云十六州是全都在契丹手里的,但其实并非如此,北宋是从柴荣手里继承了一个半的,一个,就是这瀛洲,半个,就是辽宋共管的莫州,不过是辽国占了多半个。
换言之这地方距离辽国边境已不足百里!
别的地方,要说有一伙儿贼寇出来杀钦差,那肯定是这么多人全都想瞎了心了,要说这是本地贪官和豪右组织的,那真是全家脖子痒,想要挑战九族消消乐了。
但如果是在这地方真出来一伙儿贼寇把他们这些钦差给砍了,到时候一推二六五,就说这真是北边来的辽人,亦或者是辽国探子什么的,谁能证明他们不是呢?你赵项又能怎么办呢?
“总管,参军,速走!”
作为护卫长的林憧大喝一声,一众的禁军也是手忙脚乱的,扶着唐介上马车,一时都有些焦急和紧张。
这林懂,本来就是军户代表,但又是军户代表中比较特殊的一个,熙宁兵变的那一天他负责的是最棘手的高家,愣是在官家亲外公的面前把高家的产业都给抢过来了,让官家都觉得刮目相看。
然而他到底又做了十年的无忧洞主,虽然军中确实是还有很多人念他的好,但是无忧洞干的是抢劫,拐卖,逼良为等活计,其手下兄弟又被许多人厌恶,有了这么一段黑历史,林憧未来的上限其实是不高的。
总不能让他当都指挥使吧?
都指挥使那是要留名青史的,就大宋这野史成风的风气劲儿,这人要是上了史书,那得怎么编排他干过的事儿?丢不起这个人啊。
以至于林懂的生态位在军中其实是很特殊的,他自己则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此次出使河北,大家都猜测王小仙很有可能要杀人,所有人都对这差事避恐不及,生怕脏了自己的手影响未来前途和官声名誉,唯独他林憧却是兴致勃勃,主动请缨。
于是就这般,又成了王小仙和唐介的护卫。
“官人,速速上车,末将今日豁出性命不要,也定要护您周全。”
同时一双眼晴四处寻觅,见这一众贼寇之中似乎并无骑兵,也是放下心来。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骑着马的,不管怎么说,逃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此处距离高阳关不算远,按照此前掌握的军情来看高阳关至少也有五万左右的宋军守军,到了高阳关定然就安全了。
哪知王小仙却一把甩开了林懂的手:“走什么走?你们护着唐公速走,我不走,我要跟他们拼了。”
“啊?官,官人?”
“我身为天使,怎能避这些贼子的锋芒?我虽不信他们是契丹人,可若说是莫州的辽国汉人,又难道是很奇怪的事么?这么点贼寇也避,岂不是让这些混帐笑我宋人无胆?”
当即,王小仙骑上了一匹马,却是不避,反而冲着那乌决决的贼众冲了过去,手中拔出了沉水宝剑,大喊一声:“杀啊!”
“官人!”
林憧大喝一声,眶毗欲裂,当即不敢怠慢,同样打马而出,口中大喊一声:“你们谁,哪一队先送唐公下堤,其馀人跟我救官人去。”
一众的兵士见状,你看我我看你,这林憧也没说清楚谁陪着唐介下去躲避,谁又背着他上阵杀敌,当即却是也乱做一团。
他们本都是驻京的禁军,甚至无一例外都是出自于上四军,对于王小仙所做之事都是极熟悉的,一时热血上涌,却是呼呼啦啦的全都跟着这林懂冲了上去。
谢景温扶了唐介在马车之内坐好,一回头,发现身边的百名禁军护卫,竞然一个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个驾车的卫土,望着前边的沙场,手上还拿着个短锤,看神情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似是好象要驾车也冲过去拼命一般。
惊得谢景温连忙道:“我岳丈水土不服已身患重疾,此遭又遇惊吓,若是再有颠簸,万一闪失了,官家怪罪是小,万人唾骂是大,天下人谁不知我岳父清名?”
那赶车的禁军似乎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谁才是这支队伍里的正主,慌忙告罪,驾驭着马车绕了个弯,缓缓地下堤,却也真是身边再多一个人也没给唐介留了。
谢景温见状一时也是苦笑不已,心中不禁暗暗的有点明白这官家为什么不让他王小仙再去掺和那城外四大厢禁军的就业安置问题了。
再看那战场之上。
王小仙身上连甲胃都没穿,只拔出一把沉水剑,那剑本身也不是什么马战武器,本就是存心奔着作死去的,事实上也确实是他第一个冲了出来的。
就是脑子热了,也没想那么多,反正他也不怕死。
然而他到底是骑术不行,准确的说是压根就不会骑马,那马稍微快一点,都怕把这背后的主人给颠下去。
王小仙也确实是咯瞪,咯瞪的觉得被颠得蛋有一种要碎了的感觉,而就是这一慢,便见林憧已经超过了他,抢在了他的身前。
再之后在王小仙一脸憎逼之际,百馀名禁军护卫便都跑到了王小仙的前面。
“杀!!誓死保护官人。”
林懂一马当先手中马朔乱刺,一招之间便将那一伙儿贼人中的领头刺死,不过数合,竟是已杀如贼众,另一只手也同样抽出了刀来,一刀一枪,宛如开了无双一般,王小仙离得远远的却看了个真清。
【只怕那些所谓的西军大将,单论个人武艺,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后,那百十来个禁军将士就把这几千名的盗匪给冲了,乌决决看上去人多势众的所谓“契丹兵”居然被一冲而散,等王小仙溜溜达达闲庭信步一般的赶到,林憧已经带人打扫战场,主要是抓俘虏了。
他们宋军毕竟人少,俘虏也抓不了太多,很快的,就已经纷纷停了下来,重新护卫在了王小仙的身旁。
王小仙也是哭笑不得,一时间倒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悲是喜,只觉得此事实在是过于荒谬,分明就是一场闹剧么。
就这么一场闹剧一样的一群流寇,遇到之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居然都是赶紧逃跑,如果不是他突然作死的话,他们非得丢个大人不可。
“来个活口,问问他们都是哪来的,又是谁指使的?”
不一会儿,俘虏中唯一一个身上还穿着绸缎衣裳的男人被林憧亲自押解过来,跪拜在王小仙的脚下,却是不禁张口就问:
“你们到底是哪支队伍的,真的是宋军么?宋军何时这般勇猛了?我们足足近三千人,也是正经的武装,你们怎么敢上的?还打了我们一个反冲锋?你们这,你们是京军还是西军啊?”
王小仙觉得好笑,不禁道:“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一个冲锋都没挺住,也算是正经武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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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闻言顿时是委屈连连,鼻涕和眼泪都下来了:“谁知道你们真敢冲啊,我们也不过是收钱办事,而且收得也不是打仗的钱啊,不是京师来的禁军么,说好了吓唬吓唬你们,将你们吓走也就是了,本来也没想杀人,你们毕竟都骑着马的么,哪成想你们还真敢冲我们来啊。”
众人闻言,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王小仙本人却是在笑过之后也不禁觉得有些曦嘘。
这帮人觉得他们只要露个面就能吓走他们这些禁军和他这个钦差,可想而知宋军,尤其是他们这些中央禁军是个什么样的风评。
而且确实是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见宋军之烂。
摇了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想法甩出了脑子,道:“你们是什么人,莫不是附近的山大王么?
又是收了谁的钱来惹我,钦差都敢劫杀,当真是吃了天大的胆子,速速说来,我保你家人不被你连累。”
哪知,那人却是一梗脖子道:“你吓我啊,我怕你么?老子是两输户,我们这些人都是两输户,你还想牵连老子家人?今日被你抓了我们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你要杀要剐,就来吧。”
王小仙一愣:“你们居然是两输户?那你告诉我,是谁给你们的钱财,雇使的你们,是宋人还是辽人?”
“宋人,是谁不知道,钱是给我们屯长的。”
“哪个是你们屯长?”
那人一指林憧:“第一合就被他给杀了,兄弟,你真是东京来的?不是西军?”
林憧:
王小仙一时也是有些无语,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两输户的话,他好象拿这些人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甚至就眼下抓住的这些人,搞不好最后也会被饶了死罪。
所谓两输户,指的是莫州边境,界河两端生活的一些军户,是军户,而不是民户。
当年渲渊之盟,宋朝在边境附近是留了一些军户在此屯田的,辽国见状也不甘示弱,也留下了一些屯田之兵,互相对峙,这些屯田军户在战争中并不算是战兵,多是负责粮草转运,囤积,探查情报之类的,说来都算是辅兵。
辽国那边就更是如此了,辽国打仗,汉人本来就是打下手的。
因为停战时边界本来就没有很清淅,而且宋军故意在辽界屯田不退,倚为下次进攻的桥头堡,而辽国有样学样也在宋界这边修建了桥头堡。
百年太平,这些军户在此娶妻生子,种地安家,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特殊的两输户。
大宋这边的,是辽民,甚至严格说起来就是辽兵。
辽国那边的,是宋民,宋兵。
加之地盘本来就模糊,因此这些人久而久之便成了辽也可以管,宋也可以管,既要给辽国缴税,也要给宋国缴税。
本来叫做两属户,意思是既属于辽国也属于宋国,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成两输户了。
一个人打两份工,一户人交两国税,能不输么。
本来都是一些可怜人的,可谁知百年和平下来,这两输户的日子却是越过越好,越过越好,两国的税赋都变得越来越低,甚至到现在这个神宗朝,朝廷非但不收他们税了,反而还上赶着给钱,比如早在青苗法之前,两输户就是可以向官府借贷的,更绝的是借贷还没有利息。
服役不但会给钱,还会多给。
普通的大宋居民不可以随意砍柴,尤其是官林,但两输户可以随便砍,几乎给了他们超国民待遇。
甚至这样的超国民待遇不止是宋国在给,辽国也是在给的,本来应该是两国都可以跟他们收税的两输户,结果最后却变成了两个国家分别伺候他们的两赢户了。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统战价值而已。
这帮人你宋朝给好处的时候我就是宋朝人,宋朝不好的时候我就是辽国人,辽国那头也是一样的,而且这宋辽边界到底是不比宋夏边界,那辽国不是还跟大宋争正统呢么,两个国家都在变着花的跟他们展示自己的仁德,是上邦,在朝是贤君良相,是要向对面进行宣传的。
况且两国真开战的时候,这一块的民心谁属,对于战争胜败确实是有着很重要的影响的,其实客观来说他们管自己叫两输户不是没有道理的,真要是打起来,大打特打的话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极难极惨。
那宋夏边境的百姓日子都过成什么样子了。
可这不是宋辽两国对峙了一百多年,确实一直没打起来,还偏偏一副随时准备好了要打的模样么,也就让他们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百来年的好日子。
现在连王小仙这个钦差都敢抢了。
“既然是两属户,为什么跑瀛洲来了?”
“因为莫州地震了啊!”
说着,那人着脚,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鸣鸣哭了起来。
“房子,全都震塌了,河水改道,农田翻滚,从地底下一个劲的冒黑水,连粮食都剩不下了,鸣鸣鸣,没了,全都没了,家也没了,粮也没了,人也死了,辽国不管俺们,宋国也不管俺们,俺们只能过来吃赈灾款了,本来说好了要打劫的,老大他突然就说有人出钱让咱们吓唬你们,谁知道你们居然不怕吓啊!”
这人也是越想越伤心,却是哭得更伤心了。
王小仙又审了几句,这人也还算是配合,知无不言,目前看来也不知道是几成真几成假,而且他也明说了,他们这些人里一定有来自辽国的探子,但是谁是,他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是一群既可恨又有点可怜的家伙。
事实上这一次地震真正的震中,震得最厉害的地方是莫州才对,瀛洲这边大宋最重,是因为大宋这边距离莫州最近,而后沧州那边其次。
也正是因为内核震源在莫州,所以辽国那边现在也是遭灾状态的,所以才是两国一块救灾,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辽国还是宋国,全都默契的没有去管莫州。
这地方事实上是宋辽之间的缓冲区,这么大的灾,谁会第一时间去救缓冲区呢?北宋救灾重点自然就放在了瀛洲、沧州等地,这是河北三关的所在是事关大宋边防,甚至是国运社稷的,这就不是死几万灾民的事儿,一旦边防崩塌,大宋亡国灭种之危确实可以说是近在眼前。
莫州那边自然既顾不上了么,统战价值也是有先后的。
而客观的,坦诚的,公正的来说,这一次面对如此大灾,宋国这边做的虽然在王小仙眼里也不咋地,认为当地的富户豪右都在趁机贱买土地,兼并人口,役使平民为奴,否则他也不会过来了。
然而相比于辽国那边,那真是要强得多的多的。
宋朝这边动静对河北好岁是有赈济的,虽然目前王小仙收集到的信息是,大概朝廷拨付的赈灾粮钱里十成差不多有足足两成,甚至三成,都到了灾民的手里。
辽国则压根就没有赈灾款啊。
北宋这边,是官员勾结豪右。
辽国那边一直以来都是汉唐旧制,什么是官员,什么是豪右?这不都是一回事儿么。
所以这些人主要都往宋这边跑,有些可能也不是两输户了,而是真正的辽国汉人,王小仙在东京创造出了就业岗位,连带着河北这边的资源分配情况也好了不少,灾民们有了退路,豪右们也终究是不敢太过分的逼迫,却是把好多辽国那边的也给勾过来了。
这些人有赈的时候当灾民领赈济,有机会的时候当流寇也抢劫,你要是围剿,他们大不了就跑回辽国再当一阵子辽人。
边境的水长城已经被地震给震塌了,况且就算是没震塌,那些雄关险隘拦得住两国士兵也拦不住他们这些土着,这儿是河北,不存在川蜀河东那种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卡。
事实上他们本来也是打算吓唬完王小仙一行的钦差,就跑回辽国那边当辽国人,什么时候钱花没了什么时候再来宋朝这边当宋人的。
“先都抓起来吧,让他们瀛洲本地的官员也慢慢审,谢兄是提刑,刑讯的事情就让他来吧,看看能不能审出来到底是谁要出钱害咱,?谢兄和唐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