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来者不善(1 / 1)

第90章 来者不善

这顿小酒,王小仙和王安石一块喝到了天色将晚,一直在讨论这王小仙版的青苗法能否复制推广的问题,而后由王小仙亲自执笔,这辈子第一次给赵写奏疏。

向赵系统性的讲解了他的王小仙版青苗法的关键,前提,意义,乃至于如何复制,如何推行全国,如何实现真正的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甚至老百姓的日子还能过得越来越好,皇权也越来越集中,大大的增加官家您的权力。

内帑有钱了,皇帝的日子过得也舒服啊,要知道今年的朝廷是已经陷入到了连官员俸禄都要拖欠的地步了。

当然,像原版青苗法一般直接推广全国是不可能了,但若只是重点推广,也不需要王小仙搞其他的幺蛾子,直接让纺织公司去开分公司就行了。

有个一二年的时间,等油茶,染料,蕉麻的种植面积上来,苏州、成都、明州、青州、江陵,

乃至于汴梁,这几个地方都是有条件开分局,重复江宁故事的。

虽然各地的豪右肯定都会更有防备,不会象江宁这样稀里糊涂的就被套进去,但这事儿本身也可以是阳谋的。

集中式,工厂式大生产,本来就是对作坊式生产的碾压,这几个地方本来就都有丝织产业,而且漕运便捷,厂子就在这里,要么添加要么为敌,用大资本大生产卷死他们。

他们本来也没那么多的选择,就算是决心放弃纺织业不跟着蹭浑水,所谓此消彼长,搞纺织的比不搞纺织的多赚了钱,这些不搞纺织的自然也会慢慢衰落。

按说王小仙一介草民,肯定是没有权利直接给赵上奏疏的,但万事都有特例,王小仙自然便是那个特例,通过王安石也好,石得一也好,都可以直接跟赵上奏。

事实上这一仗之所以能打成这样,他王小仙和赵也早就已经交流过了。

“你当真想好,要将此策进一步在大宋各处推广了?”王安石一边看着他写,一边却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觉得此策还有什么可以改进之处么?”

王安石:“不是改进的问题,此策确实是比我原本所做的青苗之法更加好用一些,然而其一是到底无法普适,其二,只怕用不了多久,弹劾你的奏疏就会象雪片一样堆在官家的案头了。

我现在还是江宁知府,但等年后,纺织公司正式走上正轨,我也就该进京了,你呢,锁厅比科举还要稍早一点,是在二月十五,刨去路上的时间,你到了京城也总得稍微准备准备,换言之过完这个年,你也该上路了。

等你进了京,过了锁厅试做了京官,我这个知府可就保不住你了,你也莫以为官家真的就一定能保得住你,

他若真是一定能保得住,他又何必要派石得一回来,又何必要假借太皇太后之名义行事?天下人口诛笔伐,官场上明枪暗箭,你,可做好了准备?”

王小仙自然是笑道:“我这人,富弼我都敢咬,还害怕什么明枪暗箭么?反倒是你,我若当真行我的这个青苗之法,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

我听说举荐你的人中,有好多都是所谓的道德君子,是清流呢,韩维,欧阳修,文彦博,吕公着,包括曾巩,周敦颐,韩琦,哦对了还有司马光,都曾先后向官家举荐过你,你猜,他们到底是真君子呢,还是假的?

骂我我倒是不怕,我进京是去考试的,又不是去当相公的,你猜,他们会不会骂你呢?

如果他们骂你,你会一直挺我,坚持推行我改版之后的青苗法么?某种程度上,我的青苗法,

可是要比你的青苗法狠多了啊。”

王安石闻言没有说话,却是望着楼下的如织人流,热闹的集市,忍不住一阵阵的出神,却是自顾自地发起了呆来,不搭理王小仙了。

王小仙见状,索性也不再说话,望向了窗外的景色。

过年了,一眼扫过,大街小巷上,无论男女老少,一张张的全都是幸福的笑脸。

江宁纺织厂的股份制改革,宛如一道炸雷一般在临近年关的前夕炸得整个江宁,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北宋都抖了三抖。

员工持股,工会成立,太皇太后入股,都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事儿,反正对于普通的富户和公司的普通员工来说,都觉得这是大好事,毕竟从此以后他们可就是给太皇太后,给皇家打工的人了。

就连富户们也都觉得挺开心的,反正,他们也从没想过当股东的事儿,买股票就是为了等个股票上涨,等个分红而已,还有一半是被青苗法给逼的。

股票这段时间的价格下跌,本来也是因为他们卖股票买年货导致的,本来也都是有点忧心的,但既然石得一来了,太皇太后是真带着钱来的。

所有的股票,人家兜底收啊,他们买股票买得早,又没有为了争股东去加价,大体还真觉得这好象也是挺好的事儿的,人家太皇太后添加进来也是拿了真金白银的。

至于说工人们持股,官府和背吏、厢军持股,在他们看来确实都是对公司发展更好的事情,未必真会影响大家分股息,做甩手掌柜的,

本来就应该得给伙计多加点干股,而且越是大的买卖,发出去的干股就越多,就当是省了工钱了么,这本来也是最基本的道理。

以至于原本,这江宁城还真有人传一些流言语,说王小仙把大家伙儿卖给了朝廷,王安石是贪官酷吏,甚至是官家和太皇太后明抢之类的市井流言在江宁出现,但很快就平息了,因为真翻不起什么浪花。

再然后这谣言突然就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对王小仙和王安石大吹特吹,直说那王安石是当代管仲,远超范仲淹的大宋贤相,这样的大臣不能拜相简直就是大宋的损失,而王小仙更就是一圣人,

家家户户都应该给他立生祠牌位,巴拉巴拉巴巴拉拉的。

宛如一股妖风,在临近年关的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居然真的就传遍了全城,许多人都觉得真的很有道理,以至于大家过年都不拜神了,改去排队拜介白亭里他的人象了。

张田的前车之鉴不远,自然有人看得出其中的问题,摆明了是有人要捧杀他,王小仙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却决定还是留着这个生祠。

毕竟他求的就是香火,万一真上边真追这个责,他到时候就直接撞死在自己的功德碑上,把生祠给干城死祠不就得了。

以他和赵这互相有过合作了的关系,以及他在江宁一代的民望,他的死祠,大家总不好意思拆了吧?这不是也相当于是变相的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了么?

想通之后,王小仙非但不拦着了,反而开始推波助澜了起来,过年的时候有事儿没事儿还去那边溜达,给大家抱拳拱手什么的,给那些去生祠拜自己的人足够的正反馈。

过完了年之后的几天,果然也并不出乎所料的,东京那边弹劾他的奏疏一封接着一封的,李舜举甚至还将所有的弹劾奏疏誉抄了一份给他送了过来让他自己小心。

不过弹劾他的也都是一些御史而已,没有什么真正的大臣,这个说他“夺民之口,日纳千金,

却使江宁蚕妇悬釜而炊啊”,那个说“商鞅富秦而百姓裂其尸,效桑弘羊锥刀之敛”啊,等等等等,都是些明着骂王小仙,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地捅咕赵的奏疏。

还有人连王小仙也没骂,却暗戳戳地上书提起汉灵帝市聚私财,开西邸爵之类的故事,这是把王小仙都给跳过去,直接阴阳怪气赵他是汉灵帝了。

虽然名义上过来入股江宁纺织公司的是太皇太后,但对于那些京官而言,看得还是明白的,毕竟那太皇太后几乎都快要被软禁了,咋还可能干得了这么大的事么。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与民争利罢了,有些所谓的道德君子只要看到皇帝能跳过臣僚体系,

通过直接手段获取收益,就浑身都不舒服。

更有甚者甚至只要是看到官家赚钱了,就好象这官家大逆不道了一样。

如果连赚钱这种事官家都可以绕开臣僚自己就赚了,那他们这些臣僚还有什么用呢?又如何限制君权,亦或者说是教育官家去做个“圣王”呢?

江宁的事,或许很难有所变改了,但是江宁模式是不是要复制,这就很重要了,否则将来所有的纺织厂,整个纺织业,都由官家直接绕过了臣僚系统亲自掌控,不跟着一块玩的就破产,那怎么能行呢?

若是江宁模式复制到了全国,豪右没有了煽动民意,裹挟民众闹民乱,地方政府有钱,甚至军队也有了钱了,那朝廷岂不是就可以在地方上肆意妄为,予取予求,做事的时候也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意见了么?

朝廷若是不依赖富户去治理百姓,而是直接治理百姓,那他们还怎么曲解上意,剥削百姓,一手托两家了呢?

要知道士大夫和豪右之间本来就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你现在当官,总也得为退休以后着想,为子孙后代着想啊。

王小仙对此是早有准备的,甚至这本来也是他的目的。

御史们相对来说都还客气了一点呢,太学那边,刑部那边,乃至于京中的风评舆论,那就更狠了。

许多的官员们私下里都说,他这是窃国改制,还有人说他收买江宁水师等厢军是图谋不轨的,

还有人传了流言出来,说某一天天上的天象彗星犯紫微,是织机金气冲克帝星的,还据说是钦天监的人说的,也不见有谁敢站出来认领。

甚至也还有人传童谣,说什么金梭代未,饿孵满江东的。

本来,在王小仙想来,他就算是自绝于士大夫了,那所谓的明枪暗箭,怎么着也得等他上京考试,考完试之后再说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急。

也比王小仙想象中更下作。

正月二十,王小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基本就这几天的功夫就打算走了。

钟山书院之内,王小仙正在临时客串老师,给学生们讲解他的王小仙版青苗法,并且延展开来,给他们讲解一些金融知识和经济学知识。

“今年科考,不管是锁厅还是科举,策论中都一定必有青苗法之论,必然有,没有就见鬼了,

对咱们新学门人来说这一道题,就是送分题了。”

“策论么,一定是要有褒有贬的,对于我这青苗法中的恶,也用不着我说,最近从东京那边传来的风言风语我都已经听说了好多了,以你们的学识,不会看不出来。”

“进京之前,我若是你们,就多去公司转转,跟里面各个阶层的人都聊一聊,问一问,看一看,一线,基层的切实感受是他们其他地区的考生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咱们相比的优势。”

“然而高屋建,我搞这个纺织公司,以及这个青苗法,股票,又都有哪些好处呢?王公特意拜托我过来给你们讲讲,一些表面上的道理我就不讲了,我也相信你们一定能悟得到。”

“给你们讲点新鲜的,那就是钱财的意义,不在于存储,而在于流通,这,其实也是咱们大宋远比历朝历代更加富足的原因,所谓经济者·”

正滔滔不绝,说得起劲的时候,却听书院外有人喊着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官人,出事了,

出事了官人。

跑过来的是之前的江宁县衙役赵二虎,这赵二虎本就是衙前役,役满了之后便留在了他们家茶摊帮忙,也算是王小仙的身边小厮了,此时他手还没好,只能挂在脖子上,却是居然跑到钟山上来找他,还满头大汗的。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惊慌成这样。”

“不好了官人,真,真不好了,官家去南郊祭天的时候,有人在御街天街桥告御状,把您给告了啊,至少一百馀人,还有血书,说您指使公司恶仆,抢夺民田,与民争利,通过青苗法敛财以至万户百姓家破人亡,反正是好象还有人命,告了你大大小小数十条的罪名呢。”

王小仙愣了好一会儿:“你是说,大过年的,有人拦架告御状诬陷我?”

“是,肯定是诬陷,但——但——”

“但什么。”

“经登闻鼓院和御史台初步核实,已认定告状之人所状告之事基本属实。”

闻言,一众钟山学院的学生们都是纷纷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口称荒谬。

谁不知道,王小仙建的纺织公司在南京现在是人人称赞,王小仙那生祠不排队半个时辰都见不着人象,哪来的什么万民血书,又哪来的那么多的苦主,居然拦到了御驾之前呢?

御驾是这么好拦的么?这一看就是被人给搞了啊。

反倒是王小仙,却是还能冷静,道:“事情未必是假,我做这公司,也确实是犯了很多项的大罪,不说别的,本朝律法,私人使用织机不得超过二十台,只是这律法尤如放屁,早就没人遵守了而已,这种椅角叠晃的律法硬要去扣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再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公司毕竟是个两万多人做工的大厂,鱼龙混杂,发展的又快,难免会有泥沙俱下,我不知道的情况,不说别的,公司现有吞并的田亩应该也已经超过一千顷了,还都是统一规划的,执行的过程中难保其中会有不忍言之事。”

“说到底,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一个总投资一千几百万贯,涉及几万人生计的项目,落地并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不可能没有恶事发生,便是真有什么血债,也是难免,只是将其扣在我头上有些牵强罢了。”

“官家打算如何处置此事?有准确消息了么?”

“有了,朝中为此事也争执的非常厉害,御史中丞冯京举侍御史知杂事陈荐为江宁织造案公事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陈荐?这是冲着老师来的啊,他们要借此事阻拦老师入相!”

“介白,陈荐此人,最是狠毒今年时弹劾老师在勤县所行的青苗法是贷谷盘剥,尝试阻拦老师起复,而且他是冯京的心腹,富绍庭案,你将他得罪的也死了,陈荐若是要来,必然会针对于你,

你要小心啊。”

王小仙皱眉:“我知道,他是代冯京下来的,还有别人么?官家好岁也是股东之一,遇上事儿了他就不出手保我和王公一下么?”

“还有一个,陈翰林学士吕公着举荐吏部郎中范纯仁为江南东西路体量安抚使,总领军民要务,这—官人,他们俩谁大啊,我也没太明白。”

王小仙闻言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知这个范仲淹的儿子和王安石的关系不可能太好,十之八九还得有点过节,

不由得也是苦笑:“我也搞不明白这俩是谁听谁的,官家也算是看得起咱了,一个案子居然同时惊动了吏部侍郎和御史台的知杂事,这两个人,王公恐怕是都压不住,来者不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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