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母亲,虽然心痛你哥哥的离世,恨祝韬那些人不知分寸。
但最终,我们还是心软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赵父沉重而压抑的声音回荡:“我当时对你说,香茗,如果你认定了他,非他不可,好,赵家不强留你。
你可以脱离赵家,放弃赵家大小姐的身份和一切继承权。
从今以后,你只是赵香茗,不再是赵家的女儿。
你嫁给谁,是贫是富,是生是死,赵家绝不再干涉半分。
我说到做到。
只要你踏出赵家大门,从此与赵家恩断义绝,你便可以自由地去追求你那所谓的、伟大的爱情。
我给了你路,一条让你能和你的‘韬哥’双宿双飞的路。
是你自己!
赵香茗,是你自己选择了留下。”
“不是我”赵香茗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在父亲冰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不是什么?”赵父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讥诮,“是你舍不得赵家的优渥生活?
是你无法想象,失去大小姐光环后该如何自处?
还是你心里其实也明白,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祝韬,一旦你失去了赵家这块金字招牌,他未必会娶你?”
他弯腰,从散落的文档中捡起一张照片,那是赵香茗和祝韬在某个高级餐厅约会的场景。
他指着照片上的赵香茗,她正笑着,手上拎着一只价值不菲的限量款手袋。
“你看看,你身上的穿戴,看看你出入的场所。
你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众星捧月。
你所谓的爱情,是创建在你‘赵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之上的空中楼阁。
你不敢赌,你舍不得这一切。
所以,你选择了妥协,你自愿放弃了祝韬。
或者说,你自愿放弃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赵香茗所能拥有的、和祝韬在一起的资格。”
赵父将照片扔回地上,仿佛扔掉了什么脏东西。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彻底的失望:“你选择了家族带给你的物质保障,和社会地位。
然后,你又转过头来,怨恨我们扼杀了你的爱情?
赵香茗,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要又要你凭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象是要将胸腔里的浊气全部吐出,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苍凉:“是你,自愿和祝韬分手的。
或许有我们的压力,但最终做决定的是你自己。
你选择了一条你认为更轻松、更能保全你自己的路。然后呢?
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郑永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歉咎,但更多的是对女儿行为的深恶痛绝:“你找了永志。
你看中他老实、有能力、对你好。
更重要的是,他背景简单,容易控制,是块完美的遮羞布。
你利用他对你的感情,利用他的真心,来掩盖你和祝韬那段龌龊的、从未真正断绝的关系。
甚至,让他来替你养你和杀兄仇人的孩子!”
“赵香茗,”赵父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般的重量,“你不仅自私,而且卑劣。
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对不起赵家的门风,更对不起永志这个真心待你的丈夫。
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控诉我们当初如何逼你?
所有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
苦果,自然也该由你自己来尝!”
赵父这一番话,如同剥茧抽丝,将赵香茗那看似悲情的控诉外壳层层剥开,露出了内里精致利己主义的冰冷内核。
他没有咆哮,没有过多的激动,只是用平静而残酷的事实,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赵香茗彻底瘫软下去,蜷缩在地上,不再是之前那种委屈的哭泣,而是发出一种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她父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灵魂上,将她多年来用以自我安慰的借口抽得粉碎。
是啊,父亲给过她选择。
是她自己,在爱情与优渥的现状之间,选择了后者。是她贪心地想要两头占全,既舍不得赵家的富贵,又放不下与祝韬的私情,最终想出了李代桃僵、找人接盘这卑劣的一招。
可是,她有错,她的父母就没错吗?
“是你们逼我的!”她哭的浑身发抖,“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逼我和祝韬分开。
今天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赵母听着女儿那执迷不悟、甚至将过错反推到父母身上的言论,最后一丝强撑着她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若非佣人在旁死死搀扶,几乎要软倒在地。
她没有再哭喊,也没有怒骂,只是用一种极度陌生的、极度痛心的眼神,看着蜷缩在地上、状若疯魔的赵香茗。
“香茗”赵母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你到现在还在怪我们逼你?
是,我们是不愿意你和祝韬在一起。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你哥哥的死,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个我们赵家上下,尤其是你父亲和我,心里永远拔不掉的刺!
你只想着你的爱情,你的痛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哥哥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怀胎十月,辛苦养育他二十多年,看着他从小不点长成挺拔的青年。
他那么优秀,那么懂事”
她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悲痛让她几乎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可他就那么没了
因为祝韬那些人的起哄、劝酒。
你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接受?
如何能不恨?”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赵香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而你,我的女儿。
你却要嫁给那个,间接害死你哥哥的、我心中无法原谅的仇人。
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
如何面对他?
难道,你要我,在失去儿子之后,还要强颜欢笑,接受那个与我儿子死亡脱不了干系的人,登堂入室,叫我一声‘岳母’吗?
你要我每逢年节,看着他那张脸,就想起我儿子冰冷的墓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