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晨雾带着草木的清气,沾在沈青竹的发梢上,像缀了层细雪。他扶着树干慢慢走,腰侧的伤口被山风一吹,隐隐作痛,却比昨日轻快了些。丫蛋走在前面,镰刀开路,劈断挡路的荆棘,带起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她却浑然不觉。
“了尘大师说的何首乌,该长在背阴的石缝里。”沈青竹望着前方的密林,枝叶交错间漏下细碎的光,“这种百年药材都有灵识,周围常会有些小动物守着,见了别惊动它们。”
丫蛋点头,忽然指着左前方的陡坡:“那里有片紫色的藤!”
两人走过去,果然见石缝里缠满了深紫色的藤蔓,叶片边缘泛着金边,藤下的泥土微微隆起,露出半截红褐色的根茎,像个蜷缩的小人。“是何首乌!”丫蛋眼睛一亮,刚想伸手去挖,却被沈青竹拉住。
“等等。”他盯着藤蔓周围的草丛,那里的草叶都朝外侧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不对劲,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陡坡下的密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几只灰色的野兔窜出来,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跑,眼睛里满是惊恐。丫蛋握紧镰刀,掌心的功德印记骤然发烫——是邪祟,而且道行不浅。
“在那儿!”沈青竹低喝一声,短刀指向何首乌上方的岩壁。
只见岩壁的阴影里,慢慢爬下来个“东西”——说它是人,却长着颗狼头,獠牙外露;说它是兽,却穿着破烂的铁甲,手里拖着柄生锈的长刀,每走一步,铁甲就发出“嘎吱”的声响,混着骨头摩擦的“咔咔”声,听得人牙酸。
“是狼妖,”沈青竹的声音发沉,“看铁甲的样式,死了至少五十年,被怨气附了身,成了妖尸。”
狼妖尸的眼睛是浑浊的绿,死死盯着石缝里的何首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物。它猛地扑过来,长刀带着腥风劈向丫蛋,刀身的锈迹里还沾着黑褐色的血。
丫蛋侧身躲开,镰刀横扫,金光劈在狼妖尸的铁甲上,发出“铛”的巨响,竟只留下道白痕。“好硬!”她惊呼,手腕被震得发麻。
“它的要害在咽喉!”沈青竹提醒道,短刀直刺狼妖尸的脖颈。那里没有铁甲覆盖,露出灰黑色的皮肉,隐约能看见跳动的黑气——那是怨气凝聚的核心。
狼妖尸被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长刀反手劈向沈青竹的腰侧。他躲闪不及,被刀背扫中伤口,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丝血沫。
“青竹叔!”丫蛋急了,想起《灶王经》里的“燃符诀”,咬破指尖将血点在镰刀上,“以我精血,引动金光,诛!”
镰刀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像烧红的烙铁,她举起镰刀纵身跃起,狠狠劈在狼妖尸的咽喉处。“噗嗤”一声,黑气喷涌而出,狼妖尸的身体僵住了,绿眼睛渐渐失去光泽,“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化作一堆散架的白骨和锈铁。
一缕比以往粗壮得多的功德金光飘来,一半融入丫蛋掌心,一半飞向沈青竹,他腰侧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这妖尸守着何首乌,怕是想靠药材的灵气增强怨气。”沈青竹喘着气,扶着丫蛋的肩膀站稳,“快挖吧,此地不宜久留。”
丫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沿着何首乌的根茎挖掘。泥土里混着些银白色的须根,像银丝般缠绕,散发出淡淡的异香。挖到深处时,铲子碰到个硬东西,她拨开泥土一看,竟是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个“镇”字,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这是……”
“是当年镇住这妖尸的令牌。”沈青竹接过令牌,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许是年代久了,令牌的灵力散了,才让它破印而出。”他将令牌收好,“留着有用,说不定能镇住其他邪祟。”
何首乌终于被完整地挖了出来,足有孩童手臂粗细,根茎上的“眉眼”清晰可见,沾着的泥土抖落后,竟泛着淡淡的莹光。丫蛋用布小心地包好,刚放进包袱,就听见山下传来钟声——是静心寺的铜钟,却比昨日急促得多,像是在示警。
“不好!”沈青竹脸色一变,“庙里出事了!”
两人顾不上休息,顺着山路往山下跑。离静心寺还有半里地,就看见寺门的方向黑烟滚滚,夹杂着些奇怪的嘶吼,像是有无数鬼怪在争斗。
“是冲着铜钟来的!”丫蛋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了尘和尚化作金光融入铜钟的模样,那钟声里藏着的,是无数被超度的冤魂,也是无数邪祟觊觎的力量。
跑到寺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数十只各式各样的妖鬼围着钟楼嘶吼,有的撞门,有的爬墙,还有的对着钟体喷出黑气,原本发亮的铜钟此刻竟蒙上了层灰雾,钟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痛苦呻吟。
“是闻着功德味来的。”沈青竹握紧短刀,将装着何首乌的包袱塞给丫蛋,“你去钟楼护着铜钟,我来挡着它们!”
丫蛋点头,转身冲向钟楼,镰刀劈翻两只扑来的小鬼。她听见身后传来沈青竹的嘶吼,夹杂着短刀劈砍的脆响,还有妖鬼凄厉的尖叫。她知道,此刻不能回头,唯有守住铜钟,守住了尘和尚最后的心血,才对得起他的托付,对得起沈青竹的掩护。
钟楼的楼梯在脚下摇晃,她一步三阶地往上冲,怀里的何首乌散发着温润的香气,像是在给她力量。掌心的功德印记越来越烫,与钟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