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平却不慌不忙,从容应对着此起彼伏的问价声。
忽见一位老者拈起一个平安包端详:“小哥,这‘重阳平安包’是个什么讲究?老夫在长安住了这些年,倒是不曾见过。”
一位面色红润的胖大婶挤上前,指着旁边另一摞包裹好奇道:“小郎君,你这既有‘重阳平安包’,怎的还有‘登高平安包’?这两样可有什么不同?”
她这一问,顿时引得四周顾客纷纷侧目。
李少平含笑上前——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人天生会对相似又不同的事物心生好奇,他这般布置,正是要引客人发问。
他当众将一个重阳平安包徐徐解开,露出里面精心搭配的物什:鲜红欲滴的茱萸枝、金黄璨烂的菊花瓣香囊、清香驱疫的艾草叶、小巧的茱萸酒壶,最别致的是当中那枚桃木符,上刻“消灾延寿”四字,正应了重阳辟邪的古意。
“这便是重阳平安包,”李少平解释道,“里头都是重阳节必备的物件,图个方便齐全。”
他心中早有计较,并非长安每户人家都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象他们李家,便是人口简单。
这般人家,置办节礼往往不便多买,这重阳平安包正合他们须求。
既免去了在铺子里东挑西拣、反复结算的麻烦,又给百姓行了方便,更顺势为平安包做了个引子。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一位青衣老者捻须点头:“妙啊!茱萸辟邪,菊花延年,这桃木符更是点睛之笔,小郎君真是想得周到。”
旁边几个妇人更是连连称是,一个系着青布头巾的妇人喜道:“往年总要跑好几处置办,如今这一包就齐活了!多少钱啊?”
李少平笑道:“如今将这些物件一并置办齐整,只收八十文,图的是个平安吉利,也省了各位奔走之苦。”
她说着便掏出钱袋:“给我来两包!”
这一声引得众人纷纷响应:
“我要一包!”
“给我也留一包!”
这时,就有人问了:“这登高平安包又是什么讲究?快与我们瞧瞧!”
铺子里顿时热闹非凡,争先恐后的景象引得路人也驻足张望。
李少平见状,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诸位莫急,都有份,这登高包的自然是为了方便出行准备的——”
他当众将登高平安包解开,里面依旧有金疮散饴糖,只是此番多了一卷韧实的麻绳、数道祈愿的五色丝绦,与一包驱赶蛇虫的雄黄药粉。
李少平将这几样物什一一举起,向众人解释道:“这卷麻绳,登陡坡、拉一把时用得着;五色丝绦,可系于杖头,寓意辟病除灾;雄黄粉撒在周遭,可令蛇鼠远遁,登高祈福,既要平安,也图个吉利顺遂。”
他笑着将两个包裹并排放在一处,向众人解释道:“不瞒各位,这里头装的都是出门在外能应急的实用物件,平日里家中备上一份也是好的,今日恰逢重阳,这登高平安包单买只需八十文,不过——”
他话音一转,语气恳切地说道:“重阳登高,本就是祈求阖家平安,若是将这一‘重阳’一‘登高’两个平安包一同请回家,正应了‘平安成双’的吉兆!小店也愿成全这份好意,两个包一并买,只收您一百五十文,既图个吉利,也着实省了些银钱。”
他话音才落,人群里便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那方才问价的胖大婶最先拍掌笑道:“这小郎君会做生意!一百五十文请两重平安,值当得很!”
这一声如同石子入水,激起层层涟漪。
旁边几个原本还在尤豫的人顿时心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来:
“说的是,单买一个登高包要八十文,这成双的买法,等于白饶了个重阳包!”
“我家那口子明日正要与友人登高,正愁没备齐物件呢!这也省得我跑断腿去买了”
“给我来一套!”
“我也要一套!”
一时间,人潮向前涌来,争先恐后的景象引得路过的人也驻足探头。
方才那捻须的青衣老者慢悠悠地掏出钱袋,对李少平颔首笑道:“后生可畏啊,这般周到,老夫也来一套。”
李少平忙得脚不点地,脸上却始终挂着从容的笑意,一面收钱一面递货。
他见人群热情高涨,又适时提声道:“各位乡邻放心,今日备的货足,若是用着好,日后小店还会依着时令推出各色平安包,还望大家多多帮衬!”
望着店内熙熙攘攘的顾客,李少平心头第一次泛起一种奇异的错觉——自己仿佛真成了这长安城里扎下根来的商人。
阿福在一旁早已惊得合不拢嘴,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他一边收着铜钱,一边凑到李少平耳边,声音里透着压不住的欣喜:“少掌柜,咱们铺子开业以来,从没这般红火过!”
不到半日工夫,李少平备下的平安包就被抢购一空,可闻讯赶来的顾客仍是络绎不绝,纷纷追问是否还有存货。
这火爆场面让李福和李少平都有些发蒙,他从未想过,这钱竟能来得如此轻松。
李少平心中飞快盘算:两种平安包各备了一百二十个,全部售罄。
成双卖的利润是六十文,单这一项,今日就净赚了七千二百文!
往常铺子生意最好时,一个月统共能有十贯进帐,平均一日不过三百多文的利钱。
而今日除了平安包,被带动销出的其他杂货与重阳节令物件,少说也挣了三千文的净利润。
这么粗粗一算,他这一日的进项,竟有一贯有馀!
要说心中不惊喜、不自豪,那定是骗人的。
关于赚钱的门路,李少平心中曾有过不少盘算。
最初他甚至构想过创办一个“速运会”,将同城跑腿的营生做大做强,借此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当他亲自作为脚力踏遍长安街巷之后,才渐渐明白这念头是何等不切实际。
这等涉及人员往来、消息传递的行当,若无根基,迟早要被各方盯上,寸步难行。
说到底,象他这般没有靠山的小民,终究只能守着些小本买卖,稳稳当当地挣些小钱。
只是他万万不曾料到,今日这红红火火的场面,早已被暗处眼睛觊觎。
一场祸事的根苗,便在这一片喧闹中悄然埋下。
重阳节前这三四日,杂货铺的生意好得出了奇。
娘坐在小院的胡凳上,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珠子,听着那清脆的声响,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
“竟净赚了五贯钱!”她抬头看向李少平,眼里满是欣慰,“平儿,你这个平安包的主意,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