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看着儿子那馋样,无奈地笑道:“你这小子!上次你二叔给你带的金币巧克力还没吃完呢,就又惦记上了!”
周正梗着脖子,不服气地揭穿:“爹你胡说!是你不让我和妹妹多吃的!”
一旁的周小灵扯了扯哥哥的衣角,小声说:“哥,吃多了糖牙痛。”
周正满不在乎:“没事!乳牙反正以后要掉的,不怕!”
周辰被两个孩子天真烂漫的对话逗笑了,心中的离愁别绪也冲淡了些许,他承诺道:“好,好,二叔答应你们,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周母红着眼框,又上前替儿子整理了一下其实早已整理好的衣领,反复叮嘱:“阿辰,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万事小心啊……”
周父虽然话不多,但那紧抿的嘴唇和担忧的眼神,也诉说着同样的牵挂。反倒是家中的老太太最为豁达,她坐在藤椅上,笑眯眯地说:“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总要往外飞的。咱们做长辈的,把家里照看好,让孩子没有后顾之忧,就是最大的支持。乖孙儿,放心去闯吧,记得照顾好自己就成!”
“阿嫲,爹,娘,你们放心!我走了!”周辰不敢再耽搁,怕误了班车和火车,利落地跳上等侯在旁的拖拉机。
“突突突——”拖拉机冒着黑烟,载着周辰颠簸在渔村通往镇上的泥泞土路上。这年头,无论到哪儿啊,拖拉机真是一个必备的交通工具,因为很多路实在是太烂了,也只有坐拖拉机才能走,不过在拖拉机上那颠来颠去的滋味也确实是够呛。
就这样颠了半个小时,周辰这边便到了他们镇上的客运站。到那边买完票之后,周辰这边便挤进了车里面。
他这一次带的行李只有一个大包,将这个包往胸前一放,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能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了。
不过他也不敢睡觉,毕竟这年头的扒手特别多,虽然他们镇上治安不错,不过坐班车的五湖四海哪里都有,还是要谨慎一下。到了车上,还遇见了好几个熟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打招呼。打完招呼之后,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的长途颠簸,也终于是到了客运站。
下了班车,周辰早已饥肠辘辘。他在车站附近找了家小店,吃了一碗热气腾腾、汤鲜味美的米粉,又揣了两个刚出炉、散发着麦香的烧饼准备路上吃。
这趟火车要坐十二个小时,这年头也没有泡面什么的,车上没有餐车,只有热水,方便面更是闻所未闻的玩意儿。
除了自带的肉罐头、水果罐头,这些烧饼和另买的一些耐存放的卤肉,就是他在火车上的主要干粮了。幸好此时天气尚冷,食物不易变质。
周辰采购完食物之后,就带着小包去售票站那边买票了。
买完票之后又经过一番检查,列车员那边还正在拿着大喇叭在那边喊着,让大家保持有序上车,同时也要警剔人贩子、扒手之类的,反正要听着啰里罗嗦一大堆。
火车上的这会扒手更加猖獗,毕竟现在的售票全都是实体的票,全靠售票员在那里一张一张地检查,所以说这会儿火车上也有很多小偷扒手。
这个年代的火车还是非常具有历史感的,正儿八经的绿皮火车,烧煤的那一种。
车厢里充满了各种气味——煤烟味、汗味、食物味、皮革味混杂在一起。
找到自己的靠窗座位安顿下来不久,就听见有列车员拎着硕大的铝制开水壶穿梭在过道,声音洪亮地吆喝:“开水!有需要开水的同志吗?”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拿出各自水杯、茶缸的声音。“同志,这里打一杯!”“老师傅,麻烦给我也满上!”周辰也拿出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笑道:“同志,麻烦打点开水。”
“好嘞!您稍等!”负责送水的是个面相和善的圆脸青年,动作麻利地给周辰灌满了水壶。
喝了点热水,吃了个烧饼,周辰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农田和村庄。
他买的位置还不错,当时和人家提要求了,非要坐在靠窗的位置。
坐在这里还能欣赏一下外面的风景,就是这会儿火车里面倒也挺嘈杂的,好多人正在那边窃窃私语。
这个年代能坐起火车的也都是家里条件不错的,所以说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吵大闹的情况,很多人都是聚精会神地坐在座椅那边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这个年代的很多人对于这也是十分好奇的。
周辰这边也是坐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风景,不过看了一会儿他就有些无聊,就有一些想睡觉了,这会儿已经是到了傍晚了。
不过睡觉之前,周辰这边也是先检查一下自己藏好的钱以及各种介绍信之类的,这些重要的东西全都在内裤的口袋里面缝着,至于别的东西他都是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将这些东西塞紧以后,周辰这边便将背靠着左边身子,右边靠着窗户也就睡着了。
这样的话,一旦有异常的东西,他就第一时间就会惊醒。
不知睡了多久,周辰被一阵凄厉的哭喊和骚动惊醒:“哎呀!我的东西!谁偷了我的东西啊!没了,全没了!”
他猛地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一个中年女乘客正瘫坐在过道上,捶胸顿足地哭嚎。她的外套胸口位置,被利刃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热心乘客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帮忙查找、询问。
“大妹子,你东西放哪儿了?”
“就……就缝在胸口里面的口袋了!我睡得太死,人家把我衣服都割开了我都不知道啊!”女人泣不成声,“钱丢了一半,可我的介绍信、还有家里寄来的信,全都没了啊!”
几个男乘客义愤填膺:“大家伙儿都帮忙看看,找找那该死的小偷在哪儿!”
但也有人无奈道:“这怎么找?人家得手早藏起来了,大海捞针啊!”
闻讯赶来的乘警询问了情况,也只能无奈地记录,其中一个乘警对着大家说:“这年头咱们火车上丢孩子的可不是一件少数,人家把你孩子一偷,趁着火车落车的时候直接就逃之夭夭了,你也不知道人家在哪里,所以说大家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孩子啊,尤其是女同志,晚上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要睡太死。我们乘警虽然每个车厢都在巡逻,但难免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恩,我们都知道了,也辛苦你们了,乘警同志。”“不辛苦,不辛苦,大家一定要保持警剔啊,千万不要睡得太死了。”
周辰这边听着都是摇摇头,这年代被偷钱,那可是真的没法子,更不要说晚上的时候,这火车中途还停靠了两站,如果有小偷的话,说不定人家就偷偷摸摸地已经逃落车了。
这边乘警走之后,周辰这边也是吓得有好一阵没敢睡觉,他睡意全无,抱着包警剔地观察四周。
毕竟自己什么都可以丢,但唯独介绍信可不能丢啊,介绍信再丢的话,自己在外面可是寸步难行,这个年代想要出门,最重要的可就是介绍信了。
就这样抱着东西有一会儿,大家很多人也都没有睡觉。眼看这么多人没有睡觉,周辰倒是在心里想:既然这么多人都没有睡觉,倒也起到了一定的警剔的效果,我干脆就再睡一会儿吧,明天倒车之后还要赶路呢。想着,周辰这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睡到天亮的时候,周辰这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坐下来一看,发现好多乘客都已经睡着了。他仔细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小偷小摸的踪迹。最后周辰这边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睡觉呢,却看见前面有一位乘客起来了,应该是去厕所了。
周辰这边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尿意来袭,看了一眼左边睡的一位大叔,正在那里微微打着鼾。周辰这边抱着包从他身上小心地跨了过去,随后也准备上厕所。
到厕所那边撒了一个尿之后,周辰在旁边洗了一把脸,伸了一个懒腰,又看向窗外。窗外晨雾弥漫,天色青灰,太阳还未升起,车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就在他准备返回座位时,旁边紧锁的货运车厢门缝里,隐约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周辰心中一动,屏住呼吸,悄悄贴近。
“……今晚手气咋样?弄了几头‘肥羊’?”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妈的,别提了!就开头顺了几十块,后面那些穷鬼都惊醒了,没机会下手。”另一个声音抱怨道。
“我也差不多,摸了十几块。等会儿车靠站,咱就从后面溜。”
“成!你困不?”
“困个屁!趴这煤堆上快冻成冰棍了,能睡着?”
“嘿嘿,等下了车,非得找个地方好好泡个热水澡,再上二楼快活快活!”
“你还敢上二楼?忘了隔壁老三咋死的?下面烂掉,花柳病!”
“怕个球!人生在世,痛快一天是一天……”
听到这里,周辰心中剧震!小偷!
卧槽?
竟然躲在了这里!
他也以为这些人都走了呢!
谁知道他们竟然藏在货运车厢的煤堆里!
他看了一眼旁边货仓的门锁,发现确实有被撬过的痕迹,这些人真机灵,竟然躲在了这里。不过也没有把他们冻死,倒也真是一个奇迹。
周辰不动声色,抱着包快步走向车厢另一端,找到了正在锅炉边忙碌的那个圆脸青年列车员。
“同志,我有重要情况反映!”周辰压低声音,神色严肃。
圆脸青年见他表情凝重,立刻放下水壶:“同志,什么情况?是发现人贩子还是敌特?”
周辰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我刚才后面上厕所的时候,本想着到最后一排货仓那边看一看风景,结果就意外听到货仓里面有人说话,说他们今天晚上在那里偷钱,昨天晚上也在那里偷钱,我怀疑咱们货仓里有小偷,就躲在货仓里面。”
“什么?同志,你确定没有听错?”“我绝对没有听错,里面确确实实有两个声音,他们说自己就趴在煤堆里面。”
“好,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这边立马去喊乘警。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这可真是提供了重要线索,我代表全列车人员向你发出感谢。”“好了好了,多馀的话不用说了。”
“行行行,我知道,我先去喊乘警。”
圆脸青年说完,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四名身材魁悟、表情严肃的乘警跟着圆脸青年匆匆赶来。周辰又详细说明了一遍情况,并指出了被撬的门锁。
为首的乘警队长经验丰富,仔细查看了门锁,眼中寒光一闪,对同伴们打了个手势,低声道:“锁确实被动了!大家准备,听我口令,动作要快,直接拿下!”
几名乘警默契地点头,迅速分散站位,有的甚至悄悄掏出了警棍和手铐。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乘警队长深吸一口气,示意一名队员上前。那名队员用专业工具悄无声息地拨开了被破坏的锁鼻。队长猛地一脚踹开沉重的铁门!
“不许动!警察!”
“双手抱头!出来!”
几声炸雷般的怒吼在清晨的车厢连接处响起!
借着涌入货仓的微弱光线,可以看见两个蜷缩在煤堆旁、满身煤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定口呆的身影!
乘警们如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迅速将两人制服,冰冷的铐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们的手腕。
车厢里的乘客被这动静彻底惊醒,纷纷探头张望。当得知是抓住了昨晚行窃的小偷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那位丢了钱和介绍信的女乘客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向乘警和周辰道谢。
周辰看着那两个垂头丧气、被煤灰弄得狼狈不堪的窃贼被乘警押走,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