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心中了然。
赵家村,特别是赵全安,赵德财一家的名声在外,自己是知道的。
赵来弟更是因为一脸严重的雀斑,加之赵家村的坏名声,在十里八乡都嫁不出去。
这显然是赵全安一家看周放是个城里来的“官二代”,又不懂深浅,设下的圈套,想赖上他这个女婿。
“他们逼我娶赵来弟,我不答应,他们就打我,还说要去告我耍流氓!王大哥,这年头耍流氓是什么罪名我清楚,我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我们全家都完了!”
周放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到了极点。
“我趁他们不注意才跑出来的,第一个就想到你们这儿马方鸿他说得对,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去!求求你,帮我找找他,他肯定有办法的!”
王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转身对沉青青说。
“青青,你带孩子和妈先进屋,我去叫村长和马方鸿过来。”
沉青青点了点头,拉着还有些发愣的陈翠霞和两个孩子回了屋。
王卫国带着周放,快步走向村委会。
路上遇到的村民看到周放这副惨状,都指指点点,但眼里已经没了当初的嘲笑,反而多了一丝同情和了然。
马方鸿和村长沉红星正在村委会合计新房地基的事。
看到王卫国领着周放进来,马方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往椅子上一靠,没好气地说道。
“哟,这不是周大公子吗?赵家村的床睡得可还舒服?”
周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没半分之前的傲气,低着头道。
“马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劝。求你帮帮我”
“帮你?我怎么帮你?”
马方鸿被气笑了,他指着周放那张挂彩的脸。
“我提醒过你,赵家村不安全,你还敢去人家里喝酒?你是不是觉得你爸是市委的,他们就得把你当祖宗供着?”
“现在好了,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媳妇,你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阎王爷都难救你这种一门心思要去死的鬼!”
沉红星在一旁听明白了经过,也是直叹气。
周放被骂得抬不起头,只是一个劲地哀求。
“那怎么办?我真的不能娶那个赵麻娘啊!他们说要去报公安”
“报公安?”
周放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
“对,对!报公安!让公安来调查,还我清白!”
马方鸿看着他天真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旁边一个民兵说。
“去公社跑一趟,就说我们这儿出了知青纠纷,可能涉及刑事案件,请他们派人过来处理。”
那民兵应了一声,骑上村里的二八大杠就冲了出去。
周围的几个老知青听说了这事,也都聚了过来,纷纷摇头。
“报公安怕是没用。”
一个老知青小声说,“你们忘了前几年机修厂的那个陈星了?也是被赵家村的姑娘这么赖上的,最后怎么样?赵家村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口径一致,都说是陈星耍流氓。”
“公安来了也没办法,找不到证据,最后还不是为了平息‘民愤’,让陈星娶了那个女的。这年头,耍流氓的帽子一旦扣上,你爹是省委书记都保不住你,全家都得跟着你倒楣。”
这话一出,周放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他完了,他这辈子彻底完了。
就在村委会里气氛凝重的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叫骂声。
“周放!你个耍流氓的畜生,给我滚出来!”
“睡了我女儿就想跑?没门!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扒了你的皮!”
众人脸色一变,知道是赵家村的人追来了。
王卫国和沉红星丶马方鸿对视一眼,立刻带着人朝村口走去。
只见村口的大槐树下,赵全安带着二三十个赵家村的壮劳力,个个手持锄头扁担,气势汹汹,将村口堵得严严实实。
赵全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脸色煞白的周放,他用手指着这边,唾沫横飞地骂道。
“好啊,沉家村的,你们长本事了是吧?敢包庇流氓犯!我告诉你们,这事不关你们的事,我来抓周放这个天杀的!他睡了我女儿想不认帐,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你们要是敢拦着,我连你们一块儿去公社告!告你们包庇流氓,窝藏罪犯!”
赵全安嚣张到了极点,仿佛沉家村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土鸡瓦狗。
沉家村的村民们本来还有些看热闹的心态,一听这话,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谁不知道谁啊?
你赵家村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敢跑到沉家村门口来撒野!
沉红星作为村长,往前一步,沉着脸道:“赵全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周放是不是耍流氓,我们已经报了公安,等公安同志来了自有公断。”
“我们沉家村不包庇任何犯法的人,但这里是沉家村的地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没错!想在沉家村撒野,你赵全安还不够格!”
“当我们沉家村没人了是吧?”
村民们群情激奋,纷纷围了上来。
马方鸿更是直接,他双手抱胸,冷笑道。
“我们不包庇任何人。但是,我们沉家村的地,不欢迎你们赵家村的狗踏进来。有本事,你们今天就踏进我们村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怕你们不成!”
赵家村那边有人叫嚣着。
话虽说得狠,但赵全安带来的人却没一个敢真的往前迈出一步。
他们看着对面越聚越多的沉家村村民,虽然人数上暂时占优,但气势上却被死死压住。
沉家村的团结和不好惹,在整个连山公社都是出了名的。
最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几个刚从地里回来的沉家村村民,手里还拿着刚烤好的红薯。
他们也不往前凑,就蹲在村口那条无形的界线后面,一边慢悠悠地啃着烫嘴的红薯,一边眼神平静地看着对面的赵家村人,活象几尊看守山门的门神。
那份从容和不屑,比任何叫骂都更有杀伤力。
赵全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