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双胞胎姐妹花虽然才年仅十五岁,但干起活来手脚麻利,可不是国内大城市里温室生长的那些娇滴滴的花朵,别说杀兔子杀鸡了,平时连杀鱼都不会。
两个妹子身手敏捷,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倒是程砚之,有点儿笨手笨脚,格格不入。鸡、鱼,他是杀过,但兔子、狍子之类,他真没处理过啊。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中国大城市里来的文化人,据说还是名校毕业,干不来这种粗活,大家也理解。
老格利高里说道:“小程你在边上看看就好了。”
程砚之也不是光看,偶尔还是帮点小忙的,比如递一下刀具,或者帮忙把肢解的食物搬运到雪橇上摆好。
同时,也在学习着处理猎物的技巧。
这些就是食物。是雪原上人们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猎人打猎,渔民打鱼,天经地义,不存在“残忍”一说。
“残忍”,是那些吃饱了撑着的人的无病呻吟。
新鲜的热腾腾的内脏,被奖励给了守候在旁的猎犬们。
“断耳”一口吞下一大块尚在冒着热气的肝脏,满足地发出“呼噜”声。
猎物的血液迅速在寒冷的雪地上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现场处理可以最大限度排出腥膻血水,保持肉质新鲜,减轻运输负担,并防止血腥味过度扩散引来更大的掠食者。
至于残留在原地的一些内脏、碎肉、血块,放心,不会浪费,也不会污染环境,等他们走后没多久,就会被其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各种动物分而食之,成为它们的“饕餮盛宴”,再来几场大雪,很快就不留痕迹。
酋长大叔和老格利高里甚至会将一些内脏和碎肉撒向林子里,因为那边有几只乌鸦盘旋。
他们说,乌鸦是雪原上神灵的使者,喂食乌鸦,是感谢雪原神灵的恩赐,赐予他们如此丰厚的猎物。
程砚之想起,自己之前还打算猎杀乌鸦的,嗯,幸亏没有付诸行动。要不然被人看见,说不定就犯了某种忌讳。
入乡随俗,尊重当地风俗,也是一种礼仪吧。
而且,乌鸦肉不好吃,这边的人打猎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获取食物,纯粹为了享受猎杀的快感而去肆意猎杀动物,是会被人鄙视的。
冬季白天短暂,没多久,太阳就沉向西方山脊,将雪原染成一片苍凉的橘红。
为方便程砚之次日的“寒泉浸浴”,猎队返回了勒拿河边扎营,位置选在白天凿冰处上游七八里外一处避风的河湾高地。
维克多和托里克在营地周边布设了数道雪地活套,没多久,就陆续传来了套索被触动的声响,几只肥硕的雪兔自投罗网了。
“这兔子这么多?随随便便一套就有?”程砚之对此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望了望四周,没有兔子啊。
其实,是因为这种雪兔通体纯白,伪装能力极强,随便找个雪窝一钻,趴着不动,哪怕近在眼前,视力不好的也不容易找到。
更何况,现在天又开始黑了,哪能那么轻松就能一眼发现呢?
别说程砚之了,就算是雅库特人,也不能一眼就找到,所以才布设陷阱。
“哥哥你想学啊?我教你!”阿丽娜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
没等程砚之回答,阿丽娜便伸出带着鹿皮手套的手,轻轻拉住程砚之的衣袖,将他带离热闹的篝火旁。
微凉的指尖通过两层衣物传来一丝存在感,程砚之只觉得那声音象雪风里的风铃,不由自主地便跟了上去。
“哎,你们等等我啊!”
尤利娅自然不会落下,像只轻盈的小鹿,裙裾带起几点微雪,笑嘻嘻地蹦跳着跟了上去。
后面,帕维尔:“……”
看了边上老父亲一眼,忍不住说道:“爸,你也不管管她们?”
酋长大叔撇撇嘴:“你昔日勾搭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我有阻止过吗?”
“那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帕维尔:“……”
酋长大叔懒得理他。在酋长大叔心中,自己女儿自然也有享受爱情的权利。跟国内一些女儿奴的父亲心态不一样。
若是程砚之知道,肯定要竖起大拇指点赞。因为,这是真正的男女平等心态。
还好,这里没有一夫一妻的硬性规定,要不然两个女儿争抢,酋长大叔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总不可能把程砚之劈成两半吧?
养过双胞胎的人都知道,什么东西都得买双份的。
“姐姐,我也要教小程哥哥!”见到阿丽娜牵着程砚之的左手,尤利娅便上前主动挽住了程砚之的右手。
三人来到营地边缘一处背风的洼地。
这里紧挨着一小片枯死云杉林的边缘,地上复盖着厚厚的粉雪,散落着不少断枝和苔藓的痕迹。
风被雪丘和高大的树干挡住,显得格外安静,只有篝火那边隐约的人声。
阿丽娜停下脚步,蹲下身,拂开一小片新雪。
“看这里,哥哥。”她指着雪地上几处清淅交错的小爪印,爪印很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形成浅浅的点线状轨迹,隐没在云杉枝的阴影下。
“雪兔喜欢在这种背风、有遮挡的地方活动,枯枝缝隙是它们天然的庇护所,踩出来的路就是它们的‘兔径’,在这里下套最有机会。”
尤利娅也蹲在姐姐身边,凑近程砚之,带着少女的馨香,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它们后脚宽大,脚印很特别,象两片小叶子连在一起,在雪地上跑得可快了,滑溜溜的!”
一边说,她还一边学着雪兔蹦跳的样子,双脚并拢在雪地上扑腾了两下,惹得程砚之忍俊不禁。
“恩,记住了,背风洼地,有足迹。”程砚之点点头,认真观察着那些爪痕,用心学习。
日后,这片雪原也是他的狩猎场。
阿丽娜从腰间挂着的兽皮工具囊里取出一卷细长坚韧、泛着淡淡黄色光泽的绳索:“这是处理好的熊筋绳,”
一边轻声解释,一边手指灵活地将绳结展开:“又结实又有轫性,雪兔挣不断的。”
阿丽娜示意程砚之也蹲下来,动作轻柔而耐心。
“来,把手给我。”
她轻轻托起程砚之的左手,引导他的手指捏住绳索的头端,然后将另一端绕过一株手腕粗细、根茎稳固的低矮枯云杉枝干底部。
“要先找一个固定的支撑点,要牢靠,不能轻易被扯动。”阿丽娜的嗓音温软清淅,带着一丝教程的专注。
在阿丽娜的引导下,程砚之笨拙但认真地跟着操作。
为了方便操作,手套是半截的,露出手指的。
阿丽娜的指尖冰凉,在调整活扣大小时偶尔会触碰到程砚之的手背,带着一种令人微微心颤的柔软触感。
她将活扣整理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圈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圈口的位置。
“活扣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要正好悬在雪兔必经之路的脖颈高度……”阿丽娜低语,并将圈环悬垂在那些爪印最密集的路径上方约半掌高的地方。
“还要藏好一点,别被它们发现了。”尤利娅在一旁适时提醒,抓了一把细软的、未冻硬的粉雪,轻轻地、均匀地撒在环扣和附近的绳索上。
“只露出一点点痕迹就行啦,就象我们不小心走过的脚印留下的边边。”
在两个女孩子的合作下,很快,那精心布置的圈套便完美地融入了雪色背景,只留下一些若有若无的、指向圈环的模糊雪痕,像故意留下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