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动物灵巧地停在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后,警剔地四处张望。
“狐狸!”帕维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程砚之看得分明,那是一只相当漂亮的赤狐!
不同于书中常见的火红,它在冰原上生活的皮毛呈现出一种更深、更醇厚的酒红色调,如同深秋最醇厚的枫叶,尾巴蓬松如云,尖尖的吻部微微抽动着,似乎在嗅探空气中诱人的“伤鹿”气息和……危险的味道。
北极狐中较为珍贵的通常是通体雪白,次一等的就是夹杂了灰色、黑色、棕色等少量杂毛的,再次一等的就是大量杂毛的,但是像眼前的这只,通体赤红,就比较罕见了。
它确实很谨慎。小脑袋不时转动,观察前方开阔地。
但是,阿丽娜的哨声威力(或者说程砚之的演绎)实在是太强了,尤其是此刻的风向。
风从狐狸所在的岩石方向,朝着程砚之他们埋伏的小雪丘吹来。
狐狸位于上风口!
上风口,意味着它即便拥有伶敏的鼻子,也难以闻到处于下风口程砚之他们散发的气味,包括火药的气息。
它伶敏的嗅觉几乎被隔绝了。
“真运气……”格利高里在心中默念着萨满的庇佑,手指则稳稳地搭在了扳机护圈上。
那赤狐显然被哀鸣声彻底迷惑。它焦躁地原地踏了几步,小耳朵急切地抖动着,终于按捺不住诱惑,四肢猛地发力,如同一道赤色的流火,朝着埋伏圈斜前方的方向——它嗅探到的“猎物”位置——骤然冲出!
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冲进了开阔地带。
“砰!”枪声在寂静中爆发,如同冰面碎裂的脆响!
开枪的是帕维尔,其藏身的枯树离狐狸冲刺的路线最近。
本来他是想尝试用套索的,但这只狐狸速度太快,他没有把握,所以还是选择了开枪。
好在使用的是鸟弹,弹丸细小,对皮子的损坏应该不是很大。
这个距离,霰弹发射之后,弹丸分散开来,射入其身躯的弹丸应该不多。
狐狸赤红的身影猛地一顿,在雪地上打了滚,溅起一大片雪雾,随后便软了下去,一动不动。
“好枪!”维克多低喝一声。
埋伏瞬间解除。
托里克第一个爬起来冲了过去。
帕维尔也收枪从树后转出,脸上带着一丝初战告捷的得意。
程砚之、阿丽娜、尤利娅等人也纷纷围了上去。
那只赤狐倒在雪地中,鲜血迅速在纯白底色上晕开一小片触目的红梅。
托里克熟练地拎起后腿,掂量了一下:“好家伙!真沉!是我这几年见过最大的一只!”
酋长大叔走了过来,蹲下身仔细检查弹孔,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油光水滑的皮毛,尤其是那蓬松的大尾巴。他的大手感受着毛发的密度和柔软度,眼神越来越亮。
“啧……难得的全红毛!”他赞叹道,“帕维尔这枪打得漂亮,打在侧腹和后腿交接处,破皮不大。阿丽娜回头用你的巧手,用同样颜色的鹿筋线稍微修补一下,基本看不出来。”
酋长大叔抬起头,看向程砚之,笑着说道:“小程这哨子吹得是真好!风向也借得好!这张皮子,至少能卖这个数——”
他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一”。
程砚之问道:“一万卢布?”
毕竟,总不可能一千卢布吧?那也太便宜了。
酋长大叔点点头,说道:“是的,一万卢布。往年那些杂毛瘦小的,也就卖个两三千卢布撑死。”
一万俄罗斯卢布,大约折合人民币九百多元。
毛熊国经济不行,能卖出这个价,对部落来说是一笔非常不错的收入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个猎物归属部落。
程砚之也没有意见。这是事先说好的。他只要西伯利亚白桦茸及其变种“永霜灵芝”、公雪狼。
……
黄昏象一张巨大的灰色毛毯,轻轻裹住了银装素裹的雪原。猎队选了一处紧挨着低矮针叶林的避风地搭建临时营地。
“维克多,来搭把手!”托里克招呼着,两人利落地挥动带来的工具,将砍下的枯枝巧妙地倾斜着搭靠在一道现成的雪墙和几棵粗壮的树干上,形成骨架。
接着,他们手脚麻利地铺上厚实的松枝和两张巨大的熊皮作为屏蔽——一个简洁实用的“坡屋”很快成型,勉强能塞进几个疲惫的汉子遮挡风寒。
另一边,阿丽娜和尤利娅这对姐妹正弯腰忙碌着。
“姐姐,这边再加一块雪砖,”尤利娅脸颊冻得微红,呼着白气指挥,“要压紧实些。”
两人配合默契,用匕首切割着冻得硬实的雪块,像砌砖一样垒筑。她们耐心而细致,不多时,一座圆顶、纯由晶莹雪块堆砌成的小小雪屋便在雪地里悄然落成。
男人们在一旁瞧着,倒也没觉得费时费力有什么不妥,托里克咧嘴一笑:“丫头们讲究,咱们凑合一晚就成。”
营火点了起来,橘红的火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发出噼啪的轻响,温暖的光圈驱散了寒意。
尤利娅正在用随身小锅融化雪水煮奶茶,不远处,老格利高里则默默地处理着另一项小收获——一只不知何时踩中了维克多布下的雪地活套的肥硕雪兔。
程砚之坐在火边,怀里抱着暖烘烘的搪瓷缸子,将今日份的药粉给吃了,感觉寒气被一点点从骨头缝里驱逐出去。
他好奇地打量着老猎人手上娴熟的动作:剥皮、开膛,动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
剔下的内脏随手一抛,旁边眼巴巴守候的猎犬“小灰”立刻扑上去,“呼噜噜”大快朵颐。
冰原上其实野兔很多。
这种北极野兔,是西伯利亚的主要野兔品种,凄息于针叶林和苔原带,以植物为食。
在极端低温环境下,如零下六七十度,它们会通过快速钻入雪地或草丛躲避天敌,然后仅仅露出一个大屁股。
这种兔子有个特色,就是毛色会随着季节而变化,春夏秋是灰褐色,与草甸融为一体,冬季则通体雪白,极具伪装性。
它们的后脚宽大且多毛,连脚底板也毛发浓密,在雪地上跳跃不会陷下去,又叫雪鞋兔、白靴兔。
西伯利亚还有一种高山鼠兔,但主要分布在阿泰尔山,离雅库特挺远的。而且那种鼠兔的数量比较少,不象北极野兔这般兔口繁盛。
据酋长大叔说,他有一年三个月时间,抓了将近两千只兔子,吃兔子吃到想吐。
突然!
一阵急促的“扑棱棱”声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慌不择路地穿过枯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