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〇年的槐花还没谢尽,南锣鼓巷就挂起了街道办事处的牌子。红底白字的木招牌往青砖墙上一钉,引来街坊们围观看热闹。
王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妇女,脑后梳着利落的发髻,蓝布衫洗得发白。她站在95号院的中院老槐树下,周围是老百姓。
乡亲们,我是新成立的街道办王主任,以后就由街道办接管了基层管理。她双手叉腰,声音洪亮,往后大伙儿有难处,尽管来寻我,咱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不会象过去一样压迫人民。
院里挤满了人,贾张氏磕着瓜子嘀咕:又来一个唱高调的。
王主任接着讲:我原来也是个佃户,共产党来了才分着田地。她抹把汗,如今咱们翻身做主人,更要拥护新政府!
下面有人鼓掌,多是年轻人。阎埠贵捅捅易中海:听着倒象那么回事。
现在说正事。王主任从兜里掏出张布告,头一桩,要发行新币!以后大洋,银元,法郎,黄金都不能使用了,都要在一个星期内去银行兑换,过期作废了。
人群嗡地炸开锅。贾张氏张牙舞爪:凭啥不用现大洋?我攒半辈子的银元成废铁了?
阎埠贵扶扶眼镜:可不敢又是刮民党那套!
易中海沉着脸:得问清楚,别让咱们吃亏。
王主任敲敲桌子:静一静!都听我说,新币兑换公平合理!一块大洋换两万五千元,买米买面都不差!
她掰着手指头算:比如一块大洋能买五十斤牛肉,两万五新币照样买五十斤!政府统一货币,是为方便大伙儿!
刘海中探头问:真一分不差?
王主任笑道:差一分你来找我!明天开始,大家去银行兑换!
大家听了王主任解释才稍微安心一些。
第二桩事。她提高嗓门,院里要选三个连络员,帮街道办传达通知,调解纠纷,预防敌特。
这话像热油锅里泼进水,顿时噼里啪啦响起来。易中海搓着手想:为了以后养老,这位置非得拿下,往后院里事都得经我的手。
刘海中挺挺肚子:该着我当领导了。
阎埠贵小眼放光:要是当了连络员,能捞些实惠
何大清打着哈欠往后退,对连络员不感兴趣,他约了白寡妇看戏。许富贵更直接:我明儿还得下乡放电影。
散会后,易中海溜达到后院。聋老太太正在太阳底下闭目养神,手里捻着佛珠。
老太太,他递过去一包点心,您看这连络员
聋老太太眼皮都不抬:想要就说人话。
易中海压低声音:我给您养老,一日三餐让我媳妇送,打扫卫生,洗衣服都让我媳妇来做。然后我想收贾东旭为徒,贾东旭为人老实,孝顺长辈,你觉得怎么样?
捻佛珠的手停了。聋老太太想起在中国台湾的儿子,想起捐房换来的五保户待遇,以后养老就得靠别人。成,她掸掸衣襟,但贾东旭不成,他娘是个搅屎棍,蛮横无理,贪得无厌。
那您看
傻柱合适。聋老太太眯起眼,傻柱一根筋,好拿捏,还有一手厨艺。
何大清还在呢!
让他走。聋老太太冷笑,你忘了他给鬼子做过饭?
易中海后背发凉:这
再说他家成分聋老太太凑近耳语,三代贫农是假的。
第二天,胡同里就传起风言风语。何大清在酒楼炒菜时,听见帮厨嘀咕:听说给鬼子做过饭的都要清算!
他慌慌张张往回走,迎面撞见易中海。
老何,易中海叹气,有人举报你成分造假。
何大清腿一软:当初是为孩子
现在两条路。易中海伸出指头,要么等着查办,要么离开四九城,以后不要回来了。
何大清蹲在门坎上发呆。灶房里,十六岁的傻柱正在练切箩卜丝,菜刀咣咣响。五岁的雨水在院里踢毽子。
爹,吃饭了。傻柱端着炒白菜出来。
何大清看着儿子粗糙的手掌,突然说:我得出趟远门。
去哪?
保定。何大清扒拉着饭粒,你白姨那边
傻柱筷子一摔:又要去找那寡妇?
这次可能不回来了。音发涩,雨水还小
傻柱愣住,雨水哇地哭了。
何大清找到易中海:以后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傻柱他们,要是让我知道他们过得不好,我回来找你算帐!以后我每个月会寄钱回来给傻柱,到时候你转交给傻柱。
易中海:老何放心,院里大伙儿照应着。
何大清也知道易中海和聋老太太是想让傻柱给他们养老,正好自己也想能去找白寡妇。
当夜何大清收拾包袱,把攒的银元塞进傻柱枕头底下。月光照见雨水睡熟的脸,他咬咬牙,从后门溜了出去。
然后就传出,何大清为了白寡妇抛弃子女跑路了。
第二天选举,易中海、刘海中和阎埠贵当选连络员。三人站在槐树下讲话,很有几分官样。
王主任还特意问起何大清的事。
易中海:好象是何大清为了白寡妇不要傻柱雨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王主任放心,我们为照顾好傻柱他们的。
王主任才放心走了。
贾张氏就在院里传播何大清为了一个寡妇,抛弃子女的事,有板有眼的。大家都说何大清不是人,何雨水这么小,怎么活。
而傻柱在灶房练颠勺,铁锅哐当响。雨水抱着布娃娃坐在门坎上,小脸脏兮兮的。
阎埠贵凑到易中海跟前:老易,往后可得多关照。
好说。易中海瞥见聋老太太在窗口招手,赶紧过去。
老太太递过一碟瓜子:傻柱先在酒楼干着,往后再说。
易中海会意:等过阵子再想法子。
傍晚下起细雨。傻柱在院里练刀工,雨水学着哥哥的样子擦灶台。
哥,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外面都说爹抛弃我们了,是不是因为我是赔钱货?
菜刀剁在案板上咚咚响。傻柱抬头看天:有哥在,不要怕,以后哥哥照顾你!不要听外面瞎说。
晚上炊烟升起时,易中海送来一碗疙瘩汤。傻柱接过碗,突然说:易叔,谢了。
应该的。易中海撑伞站在雨里,往后有困难都可以找我。
第二天一早,街坊们纷纷去银行换新币。贾张氏揣着布包,一步三回头。
阎埠贵在银行门口打算盘:得留几块银元压箱底
易中海换完钱,直接去了街道办事处汇报工作。
王主任正在登记表格:老易,院里都换完了?
差不多了。易中海躬身,就贾家老太有些磨蹭。
由她去。王主任头也不抬,等买不着粮自然着急。
此时贾张氏正对着半罐银元发愁。煤油灯下,银光闪闪,却照不亮往后日子。
阎埠贵梦见新币长翅膀飞了,吓醒后赶紧摸箱子。银元硬硬的还在,他长舒口气。
天蒙蒙亮时,傻柱起床练揉面。面团在他手里翻滚,渐渐变得光滑。
雨水揉着眼睛出来:哥,我梦见爹了。
傻柱往灶膛添把火:蒸完馒头,哥带你买红头绳。
馒头出锅时,白胖胖的冒着热气。第一笼送给聋老太太,第二笼给易家
哥,雨水踮脚看筐,够我们吃好久了。
傻柱用毛巾擦把汗:往后哥养你。
太阳升起时,槐花香味混着馒头香飘满院子。三个连络员站在门口说话,胸脯都挺得老高。
贾张氏探头问:连络员,今天还开会不?
开!易中海清清嗓子,晚饭后都到中院集合!
他们的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渐渐盖住了整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