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招待餐风波,象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傻柱的心头,让他一下午都喘不过气。
被领导劈头盖脸地训斥,扣工资,写检查,这在他何雨柱的厨师生涯里还是头一遭!更重要的是,这脸丢大了!还是在兄弟单位面前!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许大茂!
傍晚下班,天色灰蒙蒙的,如同傻柱此刻的心情。他拖着沉重的步伐,随着人流往四合院走。
没了往日下班时掂量着晚上给媳妇做点啥的轻松,只剩下满腔的憋屈和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刚迈进四合院前院,冤家路窄,正好撞见推着自行车、吹着口哨回来的许大茂。许大茂显然心情愉悦,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在傻柱看来,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碍眼。
“哟!这不是咱们厂的‘辣味大师’何雨柱同志吗?”许大茂一见傻柱,立刻捏闸停落车,一只脚支在地上,那阴阳怪气的调门儿瞬间就拔高了八度,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怎么着?今儿在领导面前露了大脸,这是回来接受全院人民的祝贺了?”
傻柱本来就憋着的火,“腾”的一下直冲天灵盖,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要撞到许大茂的自行车把手上,指着许大茂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发颤:“许大茂!你他妈少跟这儿放屁!说!是不是你丫在王八蛋往我烧鱼的碗汁里加了料?!”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一声雷,立刻把前院、中院甚至后院的一些邻居都给吸引了出来。
闫埠贵扶了扶眼镜,从窗户探出头;正在收衣服的三大妈停下了动作;连西跨院的李平安,也闻声撩开门帘,静静地站在门口观望。
许大茂面对傻柱几乎喷火的目光,心里先是一虚,但随即看到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尤其是注意到易中海也从中院走了出来,他立刻稳住了心神,脸上摆出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声音比傻柱还大:
“傻柱!你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往你碗汁里加料了?啊?你说是我干的,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诽谤!就是污蔑革命同志!”
他越说越来劲,甚至挺直了腰板,用手拍着自己的自行车座子,仿佛在增加自己话语的分量:“我告诉你傻柱,今天一天我都在宣传部帮着写材料,我们科里好几个同事都能给我作证!我连食堂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你自己手艺不精,把领导客人辣得够呛,还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门儿都没有!”
“我手艺不精?放你娘的狗臭屁!”傻柱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全院谁不知道是你许大茂前几天刚被我打掉了牙,你怀恨在心,打击报复!”
“嘿!你打人你还有理了?”许大茂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着脚叫嚷,“那是我让你打的?那是你何雨柱无法无天!再说了,一码归一码,今天这事,你没证据,就是胡说八道!就是嫉妒我许大茂工作表现好,故意找茬!”
他这话颠倒黑白,把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和被嫉妒的对象,差点没把傻柱当场气得背过气去。
周围的邻居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觉得许大茂说得在理,没证据不能乱说;也有人了解许大茂的为人,觉得这事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但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傻柱看着许大茂那副无耻的嘴脸,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所有的理智都在燃烧、崩塌。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拳头砸在许大茂那张贱脸上的声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打!必须打!不打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他猛地扬起了醋钵大的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许大茂吓得下意识往后一缩,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傻柱的目光猛地扫过了中院自家那亮着灯的窗户。窗户纸上,映出马冬梅抱着孩子轻轻晃动的模糊身影。紧接着,李平安那天说的话如同警钟般在耳边炸响:“……你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还有媳妇儿子,要为他们着想……”、“冲动是魔鬼,三十块钱买个教训,不便宜……”
三十块钱……检查……扣工资……家里两张嗷嗷待哺的嘴……还有冬梅那担忧的眼神……
那高高举起的、凝聚了全身力气的拳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栓住,在空中剧烈地颤斗着,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傻柱的脸憋得由红转紫,由紫转青,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脖子上血管虬结,那模样,象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那熟悉的一幕上演——许大茂被打得哭爹喊娘,然后三位大爷出面,开大会,罚款……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那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傻柱那颤斗的拳头,竟然一点点、极其缓慢地、万分艰难地放了下来。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象是刚跑完一万米,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许大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许大茂……你……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他不再看许大茂那由惊恐转为错愕、再转为难以置信的表情,猛地一转身,拨开围观的人群,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中院自己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仿佛集体石化。这……这还是那个一点就着、能用拳头绝不用嘴的傻柱吗?许大茂那么指着鼻子骂,证据都甩脸上了,他居然……忍住了?没动手?
闫埠贵下意识地又扶了扶眼镜,喃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大妈也一脸不可思议:“柱子上次赔了三十块,这是真长记性了?”
许大茂更是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准备好的后续撒泼、哭诉、找大爷告状的戏码,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傻柱这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比挨了打还难受。他张了张嘴,想再嘲讽几句,却发现周围邻居看他的眼神,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那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反而带着点对他刚才那番表演的审视。他悻悻地啐了一口,推着自行车,灰溜溜地回了家,连口哨也忘了吹。
一直静静站在西跨院门口的李平安,看着傻柱紧闭的房门,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
这个莽撞的汉子,终于开始学着用脑子,而不是全靠拳头过日子了。为了家人而克制,这是男人真正的成长。
他转身回屋,轻轻关上门,将院中尚未散尽的惊愕与议论,隔绝在外。
中院傻柱家里,传来马冬梅压低声音的询问和孩子的咿呀声,偶尔夹杂着傻柱一声沉闷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这一夜,四合院的许多人,都在重新审视那个名叫何雨柱的男人。而那场未曾落下的拳头,比任何一次激烈的殴斗,都更让人印象深刻。成长,往往伴随着隐忍的阵痛,而生活的戏码,永远在出乎意料的转折中,悄然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