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峨眉山归于平静。
白日里，晏月和周芷若在灭绝师太严苛的指导下，修习峨眉心法与剑术，进步神速。
而每当夜深人静，偏院的老梅树下，便有两道身影在月光中交错。
周芷若手中的树枝，早已不复最初的生涩。
她的剑招，在晏月毫无保留的喂招与指点下，褪去了峨眉剑法的柔顺，添上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凌厉。
晏月自己，也在教导中获益匪浅。
将独孤九剑的剑理拆解、揉碎了再传授给周芷若的过程，让她对这套剑法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这一夜，月色如水。
院中，两根树枝碰撞，发出的不再是闷响，而是清脆如金铁交鸣的锐音。
周芷若一剑斜削，直取晏月手腕，身形飘忽，竟已有了几分破剑式的神韵。
晏月不退反进，树枝一沉一引，便将周芷若的攻势化解于无形，同时反刺她小腹，迫得她不得不回防。
二人你来我往，已非单纯的教与学，更象是一场真正的切磋。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院墙上落下。
那黑影没有半分停顿，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直刺周芷若后心。
快、准、狠！
这一剑，带着必杀之意，没有留下任何馀地。
周芷若背心汗毛倒竖，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她没有回头，手中树枝向后疾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叮！
树枝精准地点在短剑的剑脊上，巨大的力道将那致命的一剑撞偏了分毫。
黑影显然没料到这反应，攻势一滞。
就是这一滞。
周芷若身体顺势左移，回手一剑，刺向黑影的咽喉。
这一剑，是她本能使出的独孤九剑。
黑影被迫收剑格挡，身形暴露在月光下。
那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身形高挑，双眼在黑布下，锐利如鹰。
“什么人！”周芷若厉声喝问，与晏月背靠背，摆出了防御姿态。
蒙面人不答，手腕一抖，剑势再起。
这一次，剑招变得堂皇大气。
剑光如网，将二人尽数笼罩。
“破剑式！”她低喝一声。
周芷若心领神会。
二人不再防守，竟同时抢攻。
两根脆弱的树枝，在她们手中，化作了两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一次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那片剑网最薄弱的节点。
蒙面人越打越是心惊。
她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两个弟子的实战能力，看看谁更适合继承自己的衣钵。
可眼前这诡异的剑法，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无论她的剑招如何变幻，对方总能先一步看穿破绽，攻其必救。那感觉，就象一个武学宗师，在指点一个刚入门的孩童。
荒谬！
她怒喝一声，内力勃发，剑势陡然加快，锋锐之气，透剑而出。
空气中，响起刺耳的尖啸。
晏月眼中血光一闪。
基因锁，一阶！
周遭的一切，瞬间变得更慢。
她清淅地看到了蒙面人手腕肌肉的每一次颤动，看清了剑锋上流转的每一缕气劲。
“芷若，攻她左膝！”
晏月的声音，精准地在周芷若耳边响起。
自己则身形一矮，手中树枝贴地横扫，直取对方脚踝。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蒙面人冷哼一声，宁愿硬挨下盘的攻击，也要先一剑解决掉周芷若这个威胁。
可就在她剑锋落下的瞬间，周芷若的剑招，却凭空一变，由刺转为上撩，目标不再是膝盖，而是她握剑的手腕！
以伤换伤！
蒙面人瞳孔一缩，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温顺柔和的弟子，竟有如此决绝的胆魄。
她不得不变招，手腕回撤，避开这刁钻的一击。
而晏月的攻击，已然近身。
两败俱伤的局面，瞬间逆转。
啪！
树枝结结实实地抽在蒙面人的脚踝上。
她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跟跄。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分毫。
就是这一个跟跄，晏月的身影已如附骨之疽欺身而上，手中树枝的末梢，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周芷若的树枝，也点在了她持剑的手腕上。
胜负已分。
院中，陷入一片死寂。
蒙面人缓缓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黑布。
正是灭绝师太。
她的脸上，再无平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震惊、愤怒与不敢置信的复杂神情。
果然是她。
晏月几天前她就发觉有人在暗处窥探，且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几乎一瞬间她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她才会突然提出要教导周芷若独孤剑法。
为的就是勾引灭绝出现，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便连忙装作震惊的表情，收剑行礼。
周芷若“啊”了一声，吓得手一抖，树枝掉在地上，连忙跪倒：“师傅恕罪！”
灭绝师太没有理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晏月。
“这是什么剑法？”
“弟子不知。”晏月收回树枝，平静地回答。
“不知？”灭绝师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向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如山岳般压来。
晏月面不改色。
“弟子不敢欺瞒师傅。此剑法，乃是弟子梦中所学。”
“梦中所学？”灭绝师太怒极反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晏月抬起头，猩红的眼瞳直视着灭绝师太，“前段时间有位神人如梦，其自称……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
这四个字，象一道惊雷，在灭绝师太脑中炸响。
她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峨眉创派祖师郭襄，与神雕大侠杨过曾有数面之缘。
是以知道那杨大侠所使的玄铁重剑，其剑法精义，正是传承自这位生平但求一败而不可得的绝世剑魔！
独孤求败纵横三十馀载未尝一败的事迹更是在武林广为流传。
难怪……难怪这剑法如此霸道，竟有破尽万法之威。
灭绝师太的脸色变幻不定，然而心中却已信了七分。
晏月知道火候已到，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树枝，将独孤九剑的“总决式”三百六十种变化，行云流水般演练了一遍。
她使得不快，但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无穷变化，似乎天下间所有兵刃的招式，都包罗其中，又都被其克制。
灭绝师太更是浑身剧震，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成了震撼，最后，化为一丝狂热。
这是真正的神技！
是能让峨眉派真正屹立于武林之巅的无上剑典！
当晏月收招而立，灭绝师太已再无半分怀疑。
能创出如此剑法，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剑魔神人，还能有谁？
她看着晏月，就象在看一块足以光耀整个门派的稀世珍宝。
“好，好，好！”灭绝师太连说三个好字，竟伸手将晏月亲自扶起。
“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她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芷若，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