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远眉头微皱,敏锐地捕捉到了上司话语中的深意:
“您的意思是……您并不看好目前的沪市区,能在沦陷后成功转型。”
“承担极端严酷环境下的敌后任务?”
戴老板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阴沉的天空,沉默许久,才缓缓道:
“也许……是我思虑过甚,过于悲观了。”
“但愿我是错的。”
“可身为领导者,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回头看了许文远一眼,苦笑摇头:“沪市区是个庞大的组织,人员构成复杂,牵涉广泛。”
“要想彻底洗白身份、转变工作方式,动静太大,极易引发敌方警觉。”
“一个不慎,反而会提前暴露。”
“难啊……”
……
与此同时,陈沐回到警务科,开始着手安排加大对林知仪与钟欣桐的监视力度,准备尽快了结手头案件。
他并不知晓的是,那支代号“暗影”的日谍小组其他成员,也早已悄然行动,正四处查找突破口。
自从接到上级指令以来,她们便通过各种明暗渠道,千方百计试图接近军事情报处的相关人员。
企图打开缺口,渗透其内核。
此时的金陵城,黑帮的主要势力格局并不是由本地自发形成的大型统一帮会主导,
而更多是由外来的、具有全国性影响的超级帮会渗透创建的分支机构所把持。
其中,势力最为庞大的,无疑便是历史悠久的青帮。
其势力盘根错节,无孔不入,早已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从码头苦力到政府衙门,几乎无处不在。
更关键的是,青帮与国民政府军政两界诸多要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而在金陵青帮分支中,尤以“排帮”老大谢闲最为突出,江湖人称“四爷”,堪称一方枭雄。
谢闲在金陵的产业很多,从赌场、烟馆到运输、码头,几乎遍布所有能牟取暴利的行当。
此人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敲诈勒索、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在民间臭名昭着。
但他仗着背后有强硬的后台撑腰,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就连警察局的高级官员,有时也得卖他几分面子,以致其横行霸道已非一日。
这一天,位于下关鲜鱼巷深处的一处幽静公馆内。
排帮老大谢闲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他的情妇张白芝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姿态妖娆地侧坐在他的腿上。
谢闲一只手毫不避讳地伸到了张白芝的旗袍下摆里,上下游移。
脸上带着淫笑,享受着这肆意妄为的时刻。
这时,作为谢闲的心腹管家,也是排帮掌管帐目和日常事务的“大总管”谢亭风,
低着头走进客厅,躬身请示道:
“四爷!”
“最近国民政府交通部正在大力调整和管制长江及内河航线。”
“我们的货船运输需要绕行检查,关卡也增加了不少。”
“各方面的消耗和打点费用,着实增加了不少!”
“您看……这给各家客户的运费,是不是该适当涨一些了?”
“运输消耗具体增加了多少?”谢闲的手没有停下动作,但眉头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
谢亭风始终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似乎对沙发上香艳的场景视而不见,躬敬地汇报:
“我仔细核算过这段时间的额外支出,包括燃油、人工、还有新增的‘过路费’。”
“总体成本,大约增加了两成不止!”
“增加了这么多?”谢闲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仅仅思考了几秒钟,便果决地一挥手,带着一丝霸道,
“那就给所有合作的客户下发通知。”
“从下个月初一算起,所有货物的运费,一律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三成!”
“少一个子儿,他们的货就自己想办法运去吧!”
“四爷,”谢亭风尤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建议道,
“这……是不是先和几个大客户,尤其是那些背景硬的,私下先通通气,商量一下?”
“就这样直接下发硬性通知,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毕竟……我们的客户名单里,有不少都是在国民政府各个实权部门里当差。”
“恩……你考虑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谢闲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
“那你有没有提前统计过,在我们的客户里面,哪些背景较硬,不好轻易得罪的?”
“回四爷的话,小的早就统计好了,都记在这上面了!请您过目。”谢亭风早有准备,
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帐册夹层里,抽出一张写满名字和简要背景的纸条,双手递了过去。
谢闲随手接过纸条,也并没有避讳腿上的张白芝,就在她的面前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
张白芝似乎也习以为常,只是慵懒地靠着,眼波流转间,目光也似不经意地扫过那张纸条。
然而,当她瞥见名单中一个名叫“张静轩”的客户名字,
以及旁边标注的“军事情报处情报科组长”这一行小字时,她的眼神微不可察地瞬间一凝,
随即又迅速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媚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闲眯着眼睛,将名单上的名字来回扫了几遍,似乎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谢亭风下达了最终指令:“就按我说的,先通知下去吧!”
“探探他们的反应。”
“如果这些名单上的人真有异议,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自然会主动来找我谈的!”
“到时候,再看情况卖几分人情也不迟。”
“是!四爷!我这就去办!”谢亭风躬敬地应下,不再多言,随即躬身,退出了客厅。
……
军事情报处第三情报组组长张静轩,正心情烦躁地穿行于一条偏僻小巷。
他在距离繁华的奇芳街尚有一个街区处便下了黄包车,付钱打发车夫离开,徒步前行。
他很快来到一户看似普通民居的门口,左右迅速扫视了一眼,
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伸手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扣响了门板。
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看见是张静轩,脸上立刻堆起躬敬的笑容,赶紧侧身把他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