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手中的密报边角沾着泥渍,沈知微目光一凝,指尖在案上轻点了一下。她没有接那封信,只道:“传令下去,宫门三重查验,外邦使团随行人员不得随意出入。”
这是科举舞弊案刚结的清晨,三百份假卷焚尽,余烬未冷。她坐在御前,面前摊开的是今日庆典的膳食名录。万邦来朝,千桌宴席设于宫外长街,举国同庆。表面祥和,但她知道,有些事正在靠近。
她起身,披上外袍,往膳房方向去。裴砚尚在偏殿处理奏报,她未惊动他。心镜系统冷却已满,她一路走,一路悄然启动。
掠过第一个厨役时,无声无息。第二个、第三个……皆是寻常心思。直到她停在北狄使团供膳区前,一名身穿粗布短衣的厨子低头搅汤,袖口微微发黑。
系统再度开启。
“汤已下‘断魂青’,半个时辰发作,无人能救。”
“只要毒发在宴中,大周君臣尽数暴毙,我族可退兵千里。”
“死一个够本,死十个赚了。”
声音落下,系统进入冷却。她面不改色,转身对身后的女医正低语:“取这锅汤样,验毒性。”
女医正领命而去。她站在原地,看着十口大锅蒸腾热气,百姓正从各坊抬菜入宫,笑语喧天。若真让毒入宴,这一片欢声将成哭嚎。
一刻后,女医正快步返回,脸色发白:“娘娘,汤中有绿沫浮起,遇热显色,正是‘断魂青’溶水之相。此毒无味,服后先觉四肢无力,再则喉舌麻痹,三刻钟内七窍出血而亡。”
沈知微点头:“封住所有出口,禁军接管膳房,任何人不得带走一勺一碟。”
她回身走向偏殿。裴砚正批阅文书,抬头见她进来,问:“可是有异?”
她说:“有人要在今日投毒。”
裴砚搁笔,眸光骤沉。她继续道:“北狄厨役所为,但幕后未必止于一人。若当场抓捕,他们必称个人行为,反咬我构陷使节。不如当众揭破,让他们无话可说。”
裴砚沉默片刻,道:“你主理此事,朕信你。”
她点头,随即下令,请各使团首领至御膳监前,共验宴食。
不多时,北狄、大食、拜占庭三方使臣齐聚,皆穿礼服,面上带笑。为首的北狄使臣拱手道:“贵国盛典,我等远道而来,岂会坏礼?娘娘多虑了。”
沈知微不答,只命人揭开十口大锅盖。其中三锅汤面浮着细微绿沫,在阳光下泛出异光。
“此为何物?”她问。
使臣们互视一眼,一人道:“许是食材不洁,汤沸所致。”
“既是不洁,”她转向那名北狄厨役,“你掌此锅,可敢先尝一口?”
那人脸色一变,连连后退:“我不喝!这是污蔑!”
禁军上前按住他,强行灌下半碗汤。众人屏息等待。
不过半盏茶时间,那厨子忽然抱住喉咙,双目暴突,嘴角溢出黑血,跪地抽搐,片刻便不动了。
全场寂静。
沈知微命人拖尸上前,剖开胃囊,取出残留汤液,由女医正当场验证:“‘断魂青’入腹,与胃酸反应生剧毒,致死无疑。”
她站起身,捧起一碗毒汤,走到台阶中央,面对诸使臣。
“尔等以贺为名,行刺为实。”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本宫不杀使节,已是留情。”
言毕,将整碗毒汤倾倒在石阶之上。汤水落地,发出滋响,白烟升起,石面竟被腐蚀出点点坑痕。
她扫视众人:“再有下次——邦交即绝,兵戈相向,勿谓言之不预!”
话音落,四周伏兵尽出。七十名藏匿于乐工、驿夫、杂役中的刺客被同时控制,押跪阶下。有人扮作送菜百姓,有人混入鼓乐队,更有一人藏于贡品箱中,身上缠满火药引线。
“这些都是你们的人。”她指着北狄使臣,“若非提前布控,此刻宫门已炸。”
北狄使臣额头冒汗,强辩道:“这些人我从未见过!定是逃犯冒充!”
“冒充?”她冷笑,“那为何七十人中,四十三人用同一暗记刻于腰牌背面?为何六人指甲缝中皆有北狄特制火油残留?你说没见过,谁信?”
使臣哑口无言。
她不再看他,转头下令:“押入刑部大牢,明日朝会公审。凡涉者,一律按谋逆论处。”
禁军押走刺客,现场肃清。她立于阶上,望着宫门外绵延不断的百姓队伍。家家户户抬桌携菜,孩童手捧瓜果,老人提着自酿米酒,高声道:“娘娘护我们!我们也要敬娘娘!”
“万桌宴”由此得名。百姓自发入宫,不为赏赐,只为与皇后同庆。
裴砚走出偏殿,站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万民拥戴,灯火如河。
他低声说:“知微,你比刀剑更利。”
她轻应:“臣妾,只为护这江山安稳。”
夜渐深,宫门未闭。百姓仍在不断涌入,每张桌上都摆着亲手做的菜肴。一个小女孩跑上前,踮脚将一块蒸糕放在她掌心:“娘娘吃甜的,就不会累了。”
她接过,轻轻点头。
就在此时,一名宫人匆匆奔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她眼神一动,望向宫墙一角。
那里站着一个送菜的老妇,低着头,手中托盘边缘刻着一朵细小的花——那是北狄王庭死士独有的标记。
她缓缓放下蒸糕,指尖扣住袖中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