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如此珍贵之物去试探一个身份未明的老工匠,在她看来,风险不小。
“可用不可用,要看他的本事,更要看他的心性。”
魏无尘走到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三日后的望江楼之宴,才是关键。”
他需要确认这鲁晟的机关术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需要看看,在面对巨大诱惑和潜在危险时,他会做出何种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借此机会,与漕帮搭上线。
“望江楼的请柬,拿到了吗?”他问道。
冷若雪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递了过去:“拿到了。用的是江南丝绸商人沉万的身份。”
魏无尘接过请柬,看了看上面沉万这个普通的名字,点了点头。
这个身份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马甲之一,背景干净,经得起查证,适合用来进行一些不方便以世子身份出面的活动。
“准备一下,三日后,你我同去。”魏无尘道。
冷若雪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是。”
能陪在夫君身边,参与这等重要之事,让她心中涌起一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满足感。
“另外……秋狩在即,府中防卫需更加严密。尤其是西厢那边,加派一倍的人手,务必保证林夫人和云姑娘的安全。”
月神教的人如同毒蛇潜伏在暗处,他不得不防。
“若雪明白。”冷若雪应下。虽然她对那个云婉清并无好感,但夫君的命令,她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
就在这时,书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管事的声音响起:“殿下,云姑娘求见。”
魏无尘与冷若雪对视一眼。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云婉清端着一个食盘,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似乎特意重新梳妆过,换了一身崭新的淡蓝色衣裙,发间簪着一支简单的珠花,在灯光下显得温婉动人。
她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魏无尘身侧的冷若雪,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走到书案前,将食盘放下。
食盘里是一碗散发着清甜香气的银耳莲子羹。
“殿下,夜深了,喝点羹汤暖暖身子吧。”
魏无尘看了看那碗羹汤,又看了看她,温和道:“有劳云姑娘了。这么晚,还没休息?”
云婉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魏无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殿下,民女……民女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关于秋狩……”
“民女想随殿下同往!”
“民女虽不通武艺,但略懂医术。秋狩场地开阔,难免有磕碰损伤,民女或可略尽绵薄之力。而且……民女一定会谨守本分,绝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她说完了,心脏砰砰直跳,等待着魏无尘的回应。
站在魏无尘身后的冷若雪,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忍不住要凑上来。
魏无尘看着云婉清那副明明紧张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以及她眼中那份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光芒。
看来,林静姝没少“点拨”她。
不过,这样也好。
一个懂得主动争取,并且愿意展现自身价值的女人,总比一个只会被动等待、自怨自艾的花瓶要有趣得多。
他沉吟了片刻,就在云婉清的心快要沉下去时,才缓缓开口:
“既然云姑娘有此心意,那便……准了。”
云婉清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殿下……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
“多谢殿下!民女……民女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连忙福身行礼。
“恩。”魏无尘应了一声,“回去早些歇息吧。秋狩之事,自有安排。”
“是!民女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冷若雪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硬:“夫君,为何要带她去?秋狩并非儿戏,她一个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怕……”
“只怕什么?”
魏无尘转身看向她,唇角噙着笑意,“说不定,关键时刻云姑娘也自有用处呢?”
冷若雪没再说什么。
夫君的决定,她不会质疑。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望江楼,坐落于京城南面临江之处,虽非城中最高建筑,却因视野开阔,可俯瞰大江奔流,亦是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时常聚集之所。
今夜,这座平日里透着几分雅致的酒楼,却被一股无形的江湖气息所笼罩。
楼外车马络绎,下来的多是些身形彪悍、眼神精亮的汉子,间或夹杂着几个衣着华丽、却难掩草莽气的富商。
漕帮帮主赵天雄在此设宴,调解与盐帮的冲突,京城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多少都要给几分面子。
魏无尘与冷若雪到达时,宴会已然开场。
他今日易了容,面容变得平凡无奇,穿着一身质地尚可却不显眼的蓝色锦袍,扮作来自江南的丝绸商人沉万。
冷若雪则是一身玄衣,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随从,只是那过于出色的身段和冷冽的气质,依旧引得不少人侧目。
递上请柬,自有漕帮弟子引他们入内。
大厅内人声鼎沸,酒肉香气混合着汗味、烟草味,扑面而来。
粗豪的划拳声、喧哗的笑骂声不绝于耳。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四十、面色枣红、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正是漕帮帮主赵天雄。
他身旁坐着几个气息沉稳的老者,应是帮中元老。
对面一桌,则是一些面色不善的汉子,为首一人眼神阴鸷,想必就是盐帮的代表。
魏无尘被引到靠角落的一桌坐下,这一桌多是些象他这样,与漕帮有生意往来,或想借此机会攀附的小商人。
他低调地坐着,快速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的神态举止,交谈尽收眼底。
冷若雪默立在他身后,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灵觉早已散布开来,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尤其是针对魏无尘的恶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场中的气氛愈发高涨,也愈发微妙。
盐帮那边的人脸色越来越沉,显然对赵天雄提出的条件并不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盐帮头目猛地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厉声道:“赵天雄!你少他妈在这里和稀泥!码头那批货,分明是我们盐帮先盯上的!你们漕帮仗着人多势众硬抢,还有理了?!”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盐帮众人纷纷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漕帮这边也不甘示弱,叫骂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