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低声啜泣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苏酥却猛地撑起身子,声音因脱力和长时间的紧绷而嘶哑不堪:“孩子……给我看看。”
稳婆们这才回过神,慌忙将三个襁褓一一凑到苏酥面前。
苏酥接过那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婴儿,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手指颤抖着,拂过婴儿温热的脸颊,一个接一个的抱了一会儿,这才将孩子们重新交给下人。
她抬起头,望向门外。
天光微亮,照亮了小院地狱般的景象。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雨水冲刷着暗红的血洼,残破的兵刃散落各处。
一片死寂的修罗场。
她的目光越过这片惨状,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冰冷。
“酥酥,辛苦你了!”周叙白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仿佛已经没有心的苏酥。
“周叙白,你也辛苦了!”苏酥虚弱的说。
“不辛苦,不辛苦,以后再也不生了……不生了!”
没有人知道周叙白心里的后怕,他太害怕了,害怕苏酥如曾经的梦中一样,离自己而去。
“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知是哪个主子的声音,下人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雨停了,天亮了,一道绚丽的彩虹从天空直直而下,连接着天空和苏酥生产的院落,彩虹上散发着七色光芒,漂亮的鸟雀争先恐后的往这座彩虹桥上飞。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鹊桥。
“臭小子,苏酥刚生了三个孩子,哪里有精力跟你说话,还不快滚出去!”
徐紫嫣看着儿子旁若无人的跟儿媳妇耳鬓厮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都下去,将三个小主子抱给老爷,老太爷看看!”云梦蝶也开口。
“好孩子,你受苦了,祖母一定要去陛下那里给你讨个公道,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了!”
所有的下人都下去,云梦蝶拍着苏酥的手背说道。
“谢谢祖母!”苏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
苏酥此时很委屈,生产夜,一批又一批的暗卫杀进来,一个不注意,自己和孩子的小命就不保,虽然周家的暗卫是自己在掌管,但安防不是,苏酥很委屈。
“好孩子,月子里不能哭,你放心,祖母现在就进宫!”云梦蝶定了定心神。
“管家,去放鞭炮吧,都出动那么多暗卫了,三个孩子的事儿也瞒不住了,瞒不住就要大肆宣扬,让全京城都知道我周家添了三个小主子!”周天奇抱着重孙子命令。
“周府和长公主府所有下人奖励月银三倍,稳婆各赏白银百两!青璃大夫,给你准备的谢礼已经安排丫头送到你房间了!”周文昌抱着小孙女一一交代。
周叙白抱着自家小儿子,插不上话。
“多谢太傅大人!”众人领赏以后,由苏兰芷和夜凝带着下人抱着三个孩子回了房间。
天太冷,刚出生的孩子,不能在室外太久。
“祖父,父亲,孩子的名字,我想自己起!”周叙白在两个长辈离开之前说道。
一般家里的小辈都是由长辈取名字的,像周家这种世家,自然是周天奇取比较合适,周叙白担心自己不说,就失去了命名权。
“叙白是有什么想法?去书房说吧!”周天奇说道。
祖孙三代就这样在新生命降临以后的第一个清晨,去了书房商议新家人的名字。
“周慕苏,周慕酉,周慕禾!”周叙白的心思一览无余,几乎猜都不用猜。
“你这小子,取的太直白了,我给你改一下如何?”周天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思索了片刻说道。
“祖父请讲!”他知道祖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定然不会瞎取。
“周慕苏,周慕醒,周慕穗怎么样?”周天奇笑呵呵的说道。
“都听祖父的!”周叙白听到这三个名字眼睛发亮。
“那表字我起,都不要跟我抢!”周文昌没有拿到孙子的命名权,开始抢表字的命名权。
“让给你!”周天奇取得名字被认可,正乐呵着。
“止水,流云,映雪,代表着沉淀,流逝和闪光时刻,三种不同的状态共同构成了我们周家几百年的传承岁月,怎么样?”周文昌炫耀的看着自己老父亲。
“甚好!”
“听父亲的!”
两人的回答代表了两人的认可。
周家三小只的名字就在出生的这个清晨被定下了。
之后周文昌和周天奇乐呵呵的去上朝。
其实周天奇一点儿也不乐呵,梨啸天那小子还没自己大,就已经是半归隐状态了,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还得上朝,不行,自己今天一定要跟陛下提一提吗,这重孙子都出来了,自己也该退位让贤了。
周府门外,随着鞭炮声的响起,不少人簇拥上来,问周府发生了什么喜事,因为那鹊桥久久未散。
“我们家出生了两位小公子,一位小小姐,少夫人一胎三宝!”周管家声音洪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恭喜周府,恭喜苏郡主,苏郡主果真是仙人临世,生个孩子都有此奇景!”
“是啊,是啊,从未听说过谁家生孩子有这样的奇景!三个小娃娃定是老天爷的亲外孙,受上天护佑!”
百姓们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说,说的周管家一直咧嘴笑,厨房准备的红鸡蛋很快被抬出,只要说话的人,周管家都给人送红鸡蛋。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苏大监的声音响起,代表着一天的朝会要结束了。
巍峨的金銮殿上,晨光透过高窗,映照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却驱不散那股凝重如实质的气息。
老太傅周天奇,身着紫色一品仙鹤官服,手持象牙笏板,步履沉稳地出列。
他须发皆白,腰背却挺得笔直,如同殿外那棵历经风霜的古松。
“陛下,”他的声音苍老却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老臣……特来向陛下辞行。”
龙椅上,云渊帝目光微动,语气平和:“老太傅何出此言?朕与朝廷,仍需您这等柱石倚仗。”
周天奇深深一揖,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疲惫与渴望的慈祥:“陛下隆恩,老臣感激涕零。然岁月不饶人,老臣如今别无他求,唯愿能回归故里,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了此残生。还望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含饴弄孙”四字,从他这位以严谨刚直着称的老臣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温情,让满朝文武皆是一怔。这理由无可指责,却又不像是周老太傅会主动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