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办公室里像炸开了锅！
“地址！具体地址！”王建军厉声问道，整个人如同猎豹般绷紧。
“木浆厂南墙根，废弃的第二公厕后面！”小张快速报出位置。
“全体都有！立刻出发！目标木浆厂废弃公厕！”王建军抓起帽子和大衣，第一个冲了出去。孙志刚、马爱国等人紧随其后，脚步声在走廊里汇成急促的鼓点。
现场很快被封锁起来。
那辆“孔雀”牌自行车歪倒在公厕后的杂草丛里，后座那个显眼的加宽改装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晰。一件灰色的海军棉布大衣随意搭在车把上，下摆处，一个不起眼的豁口如同确认身份的印记。
马爱国蹲下身，仔细查看自行车轮胎的花纹，又对比着现场照片，重重一点头：“轮胎花纹和抛尸现场留下的车辙印完全吻合。”
孙志刚则拿起那件大衣，翻看着：“灰海军棉布，后面有豁口……没错！和王峰那小子描述的一模一样！”
王建军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隼。这里确实是木浆厂附近，空气中隐约飘散着木质纤维的味道。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正在二次维修、围着挡板的公厕门口，那里堆着一小堆用来和水泥的黄沙。
“黄沙……”王建军喃喃自语，又看向周边的民居。这里的房子是成趟建的，只有三趟，一眼望去，总共也就十三户独门独院的平房。“这里……不是红旗商店南侧，是红旗大街南侧。”他猛地反应过来，“一字之差失之千里……”之前排查方向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老马！志刚！”王建军立刻下令，“就以发现自行车的地点为中心，对这十三户人家，进行逐家逐户、地毯式排摸，重点查符合画像特征，特别是拥有类似灰色海军棉大衣的男性住户。”
“是！”
干警们立刻分组行动，敲响了这十三户人家的门。询问声、解释声、偶尔的狗吠声在夜色中交织。
排查进行到115组第一趟房时，带队的马爱国遇到了点特殊情况。这家的住户登记显示是秦延军，但他妻子因为生孩子，目前在婆家坐月子，只有秦延军一人偶尔回来住。
“有孕妇？！”
居委会主任和居民组组长被找来，面对警察的询问，都面露难色。
主任说：“这个秦延军啊，刚搬来一个多月，户口还没迁过来呢。平时大多数时间都住在乡下他妈家，说是照顾媳妇和孩子，这边房子经常空着。我们对他情况……确实了解不多。”
组长补充道：“不过，海军灰棉大衣……我好像见他穿过一次。”
“那他为什么能在这有房子？”
“他媳妇李慧是我们这木浆厂的职工，这房子是和顶了李慧班的人家换的。”
这简直太符合嫌疑人了，立刻引起了马爱国的高度警惕。他一边让人立刻去查秦延军的详细背景，一边继续询问周边邻居，获取更多关于秦延军的碎片信息。
很快，关于秦延军的档案被摆在了王建军面前：
秦延军，时年29岁，原系齐齐哈尔教育局文具用品厂工人。
1970年因盗窃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因在狱中表现良好，于1974年提前一年释放。
一个多月前，刚从建华区中华街福顺居委会13组，搬迁至现在的红旗街道115组。
其爱人李慧生了孩子后，一直在婆家坐月子，还没来得及搬到新房子住过。
此外，秦延军还有一个弟弟叫秦安军，此时因盗窃正在齐齐哈尔铁锋区学习班接受审查。
“有前科！刚搬来！经常不见人影！拥有灰色海军棉大衣！”孙志刚指着档案，语气兴奋，“局长，这条件太符合了！”
“我给齐齐哈尔那边打电话，立刻提审他弟弟秦安军。”王建军当机立断，“核实衣物和自行车特征！”
在铁锋区学习班，民警连夜提审了秦安军。
面对警察的讯问，秦秦安军显得有些慌乱，但在确凿的证据指向和民警的政策攻心下，他最终吞吞吐吐地证实：
“我哥……秦延军，他……他是有那么一件海军灰棉大衣，还有一件三个衣兜的灰色呢子上衣，一条米色料裤，一顶黄色的棉军帽……哦对了，还有双蓝色的老头棉鞋，鞋后跟都磨破了也舍不得扔，说是什么幸运鞋。自行车是辆孔雀牌的，后座他自己找人加焊过，说……说以后带孩子方便……”
几乎同时，另一路民警找到了正在婆家坐月子的秦延军妻子李慧。
李慧身体虚弱，但面对警察的询问，还是努力回忆道：“延军他……从12月30号晚上开始，就好几晚没回来住，一直到……到1月2号晚上十点半才回来睡觉。问他，他就说厂里忙，在那边（指新家）住了。”
“1月2号晚上十点半？”民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点，这与程秋霞提供的相遇时间点，以及法医推断的抛尸时间高度吻合。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名为“秦延军”的线彻底串联了起来。
王建军看着汇总来的信息，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就是他！秦延军！申请搜查令！立刻对其新家和其母家进行搜查！”
搜查行动在夜色中迅速展开。
在秦延军位于新建居委会115组的新家，尽管地面有被清理过的痕迹，但技术人员还是发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证据：
院内和外屋地面，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外屋地面有被铁锹用力铲过的印记。
灶台里，堆积着一些大小不等的土块和已经冻住的暗红色血块，地面、墙壁、甚至一些低矮家具的侧面，发现了大量不易察觉的喷溅型血点。在门框上和靠近门框的一个小缸上，发现了大片的擦拭状血迹和更多的喷溅血点。
里屋地面，有被扫帚仔细清扫过的痕迹，但在缝隙和墙角，依旧发现了喷溅型血点和若干根约20厘米长的毛发。
“拍照固定证据，提取所有血迹和毛发样本。立刻送回哈尔滨做dna检验。”马爱国在现场指挥，声音因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在秦延军的母亲家，搜查同样有了重大收获。
一件三个衣兜的灰色呢子上衣，一条米色料裤，还有一双虽然经过洗刷，但依然能看出原本颜色的蓝色趟绒老头棉鞋。
技术人员当场对鞋底进行检验，结果令人振奋——鞋底花纹与抛尸现场提取到的足印，完全吻合。
而哈尔滨那边的检验科也传来了确凿的比对结果：秦延军新家发现的血迹，血型为ab型。被害人杨芳的血型，同样为ab型。现场提取到的20厘米长毛发，与杨芳的头发样本，经鉴定可以作同一认定。
铁证如山！
1月7日上午，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审讯室。秦延军被依法传唤到位。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王建军、孙志刚、马爱国等人亲自参与审讯。面对摆在他面前的一件件物证、一份份鉴定报告，以及对他12月30日至1月2日行踪的严密追问，秦延军起初还试图狡辩，但在无法自圆其说的逻辑和如山铁证面前，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说……我都说……”秦延军的声音干涩嘶哑，他终于对杀害杨芳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秦延军，你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杨芳的？”
“十月中旬左右吧，我去供销社买面碱，看见她在那里闲逛，长得还行，我就……就上去搭话了……”
孙志刚强压怒火： “搭话？然后呢？”
秦延军： “……我问她处不处对象，她也没拒绝……当天，我就请她去东北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晚上，就把她送回了家就在胡同口……亲热了一下……”
马爱国一拍桌子： “1月2号！解放门群众电影院！怎么回事？！”
秦延军一哆嗦： “……是……是之前约好的。那天她又带了个女同学一起来，我们仨就去东北电影院看定情电影《小螺号》……”
王建军： “电影没看完，你们为什么中途退场？”
秦延军： “……我看了一半，觉得没意思。就跟她说走吧，她也没说啥，就跟她同学说……说她早看过了。然后就跟我出来了……”
孙志刚： “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秦延军： “……在附近一人吃了碗馄饨。然后，晚上……又把她带回木浆厂的新家了……”
马爱国厉声： “回家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秦延军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头埋得更低： “……完事……穿好衣服后，她……她看见我写字台玻璃板底下，压着我和我媳妇的合照了，她知道我结过婚了。”
王建军靠着椅背，语气冰冷： “她知道后什么反应？”
秦延军声音带着哭腔，却毫无悔意，只有恐惧： “她……她一下就炸了！指着我骂……说我是骗子，玩弄良家妇女…还说要去告发我！让我身败名裂！我……我媳妇刚给我生完孩子，要是知道了……我……我就完了！我那工作还是我媳妇托关系给找的临时工，我当时……我当时怕极了！”
孙志刚怒极反笑：“‘怎么？你当时骗杨芳处对象的时候不怕，被发现倒是怕了？然后呢？！就因为这个你就想杀了她？！”
秦延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野兽般的凶光，随即又迅速黯淡，变得绝望： “……是……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想着不能让她说出去，是她先动手的，她给了我一嘴巴，还一边骂一边往外走……我……我就从后面勒住她脖子想给她放倒威胁一下她，她反抗挣扎，一下子就…后脑勺撞墙上的两个勾钉上……”
马爱国逼问：“然后呢？！”
秦延军面如死灰：“她捂着脑袋说要报警让我吃牢饭……我不想再进监狱了！我就骑在她身上，用手掐她脖子……她蹬腿，我就……就把她裤带解下来，勒在她脖子上……使劲……直到……直到她不动了。我没想杀人的。我没想杀人的。”
王建军强忍着翻涌的怒火：“为什么要挖她的眼睛？！还用黄沙填上？！”
秦延军眼神涣散一脸麻木：“等我回过神，她已经流了一大摊血没气了，我小时候听我爹妈说过死人眼睛会把杀她的人……印在里头，变成鬼……也会来找你。我怕她记住我找我索命，就用手把她眼珠子抠出来了，旁边公厕维修有黄沙，我就抓了两把塞进去了，都说黄沙能镇魂…我实在太害怕了。”
孙志刚咬牙切齿：“畜生！你害怕你这么做，你要是不害怕还了得了？！然后你就抛尸了？！”
秦延军：“……我用她的围脖把她头包上，戴上我的黄帽子，从屋里拖到院里，搁自行车上骑到南浦路那边扔冰上了…我以为等冰化了鱼就……就没人会发现尸体。”
马爱国：“回家后做了什么？！”
秦延军：“用铁锹铲了地上的血土，扫灶坑里了，洗了手就……就回我妈家了。”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秦延军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王建军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愚昧、自私、下流和残忍而剥夺了一条鲜活生命的凶手，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秦延军，你刚才所说的，与你妻子李慧、弟弟秦安军的证词，现场勘查结果，物证鉴定结论，完全吻合。你故意杀害杨芳并抛尸的犯罪事实证据确凿！等着法律的宣判吧！”
秦延军瘫软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
至此，震惊全市的“102”冰面女尸案，在程秋霞母女无意中的线索提供和公安局干警和刑警们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奋战下，终于真相大白。
后续，秦延军因犯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被依法判处死刑，并执行枪决。
一个早晨，阳光正好。程秋霞给飞飞系好红领巾，整理着新做的花布罩衫。
“妈，今天可以去上学了吗？”飞飞仰着小脸问。
“可以了，坏人被抓到了。”程秋霞摸摸女儿的头，语气轻快了些，“期末考试赶不上了，不过老师说了，让你回去跟着上课就行。”
飞飞点点头，背上小书包。那只狸花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蹭了蹭她的腿。
母女俩走出公安局大院，迎着晨光，走向学校。街道上车铃叮当，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