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的话让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像是炸开了锅。
“不是尸臭?那能是啥?”孙志刚拧着眉头,“汗臭?脚臭?还是……他身上沾了别的啥玩意儿?”
马爱国猛地一拍大腿:“局长!我提议,咱们去现场实地模拟一下,就让秋霞姐和飞飞,再走一遍那天晚上的路线,看看在什么位置,飞飞能闻到那‘臭味’,说不定就能找到源头,顺藤摸瓜!”
“不行!”程秋霞立刻反对,把飞飞往身后拉了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孙队,马队,不是我不配合。那凶手都摸到大院附近盯上飞飞了!这明显就是认出孩子了!现在让飞飞再去那个胡同,万一……万一那混蛋就躲在暗处,有什么闪失,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她低头看着女儿,“我去行,飞飞不能去冒这个险。”
飞飞却仰起小脸,看看妈妈,又看看一脸焦急的警察叔叔们,小声说:“妈,我想去。我想让警察叔叔们快点抓住坏人。我想……回学校上学,参加期末考试。”她记得小伙伴说考不好屁股要开花,虽然她不怕屁股开花,但她想去学校。
王建军看着飞飞那双清澈的眼睛,再看向程秋霞:“秋霞嫂子,你的担心我明白,但我王建军今天把话放这儿,所有干警,所有能调动的刑警,全都跟着去!把那条胡同前后左右给我围成铁桶!别说凶手,就是一只耗子探头探脑,也给我当场按住!我拿我这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让飞飞少一根汗毛!我们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线索。”
程秋霞看着王建军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看飞飞的小脸,最终咬了咬牙,艰难地点了头。
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那条曾经发生擦肩而过的胡同口,此刻气氛肃杀。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警察的眼睛盯着这里。程秋霞紧紧牵着飞飞的手,和警察们一起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向胡同里走去。飞飞被妈妈紧紧的攥着手,她左右看看,心里有点新奇地想:好多腿啊,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在丧尸群里躲躲藏藏的时候,好热闹。
几个下班路过附近的居民,看到这阵势,远远地就被便衣拦下劝离,吓得赶紧绕路走,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又出啥大事了?
马爱国也穿着便装,在胡同另一头协调。正好看到他媳妇温柔下班骑车路过,被他一把拉住。
“哎呦我的妈呀!老马你吓我一跳!你在这干啥呢?这么大阵仗?哟,这咋都出来了,凶手抓到出来吃庆功宴啦?”温柔看着周围隐约的人影,心惊肉跳。
马爱国没解释,目光落在温柔身上,她个子、身形,和死者杨芳还真有几分相似。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脑海。
“媳妇!帮个忙!”马爱国拉着温柔走到一边,飞快地低声说了几句。
温柔先是吃惊“我?!”,随即也来了劲儿“行!挂车把上演尸体是吧?我配合!”
马爱国立刻找到王建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局长!光让秋霞嫂子和飞飞走一遍,可能不够。凶手当时是骑着车带着人出来的,我让我媳妇假装被害人,我骑自行车带着她,模拟凶手从胡同里窜出来,和秋霞嫂子她们擦肩而过,这样更还原现场!飞飞不是闻到味了吗?看看在哪个点位最明显!”
王建军眼睛一亮:“好主意!老马你这脑子转得快!而且这胡同里有三个岔路口,凶手可能从任何一个出来。再找两组人!两人一组,都骑自行车,从另外两个岔路依次模拟出来,咱们往回倒推,看看哪条路可能性最大,顺便找找那‘臭味’的源头。”
命令立刻下达。三组模拟人员迅速就位。马爱国和温柔一组,另外两组由其他刑警扮演。
王建军则蹲下身,尽量和飞飞保持一样的高度,沉声道:“飞飞,别怕,仔细感觉。叔叔就在你旁边。”
第一组自行车从左边岔路快速骑出,与程秋霞母女擦肩而过。
飞飞眨了眨眼,没说话。
王建军蹲在程飞旁边,和她一边高:“有闻到什么熟悉的味吗?臭臭的?或者纸味?”
飞飞摇摇头。
第二组从中间岔路出来。
依旧没有。
轮到马爱国和温柔这组,从右边那个更黑的岔路猛地窜出,为了逼真,马爱国还特意压低了帽檐。
“老马你慢点,好悬没给我颠吐了。这大车梁也忒硌屁股了吧?咱俩换换呗。”温柔挂趴着小声说。
就在自行车掠过身边的瞬间,一直安静的飞飞忽然小鼻子用力吸了吸,伸出小手指着自行车后轮的方向:
“腥。”
王建军几乎是同时,也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泥土和水腥气的味道!很淡,但确实有!
“停!老马!回来!”王建军立刻喊道。
马爱国刹住车,和温柔一起疑惑地回头。
王建军蹲着挪动几步,靠近他们:“我也闻到了,你们呢?”
“没有。”
“没闻着什么味啊?”
“我好像闻着点。”温柔被老马扶起来,脸涨的红红的。
“味道好像是从底下来的?老马,你们刚才从哪儿骑过来的?”
马爱国指着右边那个黑黢黢的岔路:“就从这里面,拐出来没多久。”
王建军保持着蹲姿,像只大号青蛙,朝着那个方向挪动,鼻子使劲嗅着:“没错!蹲着有!很淡的腥味!”他招呼其他警察,“你们都过来!蹲下!闻闻看!”
一群穿着绿色警服的警察,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照做,呼啦啦全蹲了下来,撅着屁股,鼻子贴近地面,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好像……是有点?”
“我这咋闻不到?”
“你再低点?快趴地上了!”
“局长,我这真闻不着,是不是我鼻子堵了?”
“你鼻子不行啊。”
“哎?我还真闻着了,我站起来就闻不着呢。”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闻到。只有几个鼻子特别灵的,在极度贴近地面时,才勉强捕捉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王建军带着这串“蹲行”的队伍,像扫雷一样,沿着那丝腥味,一路嗅进了右边的岔路胡同。胡同地面不平,有个不起眼的小泥坑,里面有点湿漉漉的,颜色略深。
“这边没了,往回,就是这里!”王建军确定道,味道在这里最明显。他示意一个警察:“敲旁边这户的门。”
一个警察上前敲响了旁边那户人家的木门。等了片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警惕地打开一条门缝,看到自家门前的路上蹲着一群神色严肃的警察,抬头看着她,吓得后退半步:“哎呀我!吓死我了!你……你们干啥的?”
王建军赶紧站起身,露出一个尽可能和蔼的笑容,倒吸了一口气,蹲久了腿有点麻:“奶奶,别怕,我们是公安局的。问您个事,门口这小坑里的水,是您家倒的吗?”
老奶奶一看是警察,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一脸困惑:“公安啊,我还以为蛤蟆成精了呢。是啊,咋了?前几天泡了点干海带,那水浑了吧唧的,我就顺手泼门口了。这……这犯法啦?”
王建军:“……不犯法,不犯法,谢谢您啊奶奶,打扰了。”他客气地关上门。
一群人面面相觑,搞了半天,是泡海带的水……
一群人一瘸一拐的回到公安局。
王建军总结道:“所以,飞飞闻到的‘腥’,是泡海带的水。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的自行车轮子,或者他的鞋,肯定沾过臭味的东西,小孩子因为个子矮,离地面近,容易闻到,我们大人个子高,平时根本注意不到。不对,是根本闻不到。”
孙志刚顺着思路:“所以凶手经常路过什么有臭味的地方?或者他工作、生活的地方就有这种味?公厕?!那种老式旱厕,味道可冲了!”
马爱国补充:“还有作业本的纸味。木浆厂?纸浆厂?或者……印刷厂?印刷厂油墨味重,但新纸张的味道也浓!”
王建军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秋霞和飞飞身上,语气振奋:
“同志们,线索越来越具体了。一个可能经常出入或者路过公厕,与木浆厂、纸浆厂或者印刷厂有关,身上、车轱辘上会沾染特殊气味,身高1米72左右,黄眉毛,白眼仁多,拥有改装后座孔雀牌自行车,戴黄色棉军帽,性格凶狠迷信的……二十六七岁男人。”
“范围,已经很小了。明天,重点排查全县的公厕分布点,以及木浆厂、纸浆厂、印刷厂附近的居民区,特别是红旗商店南侧那片,扩大范围搜查。我就不信,这次还揪不出他来!”
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刑警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骤变,捂住话筒转向王建军:
“局长!红旗派出所来电!他们晚上巡逻时,在靠近木浆厂的一个废弃公厕后面,发现了一辆被丢弃的……孔雀牌自行车!后座有改装!车上……还有一件灰色的海军棉布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