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邙山大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战报如同插上翅膀,飞向了各个关注这场决战的目光所在。
汉王刘璟,这条自西方而来的巨龙,知道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黄河水浑浊湍急,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驻守泰州的汉国镇东将军王思政站在河岸高地处,夜风吹乱了额间的碎发。他手中紧握的,正是刚刚送达的邙山战报。
“高欢惨胜,宇文泰溃败时机已到!”王思政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对身旁的副将杨宽下令:“传令全军,即刻开拔,目标河内!高欢的粮草辎重和北归的浮桥,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杨宽有些迟疑:“都督,我军仅五万,是否等大王的命令”
“兵贵神速!”王思政打断他,手指黄河对岸,“高欢主力尽在河南,后方空虚。此刻他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绝不会料到我们会突袭其根本!断其归路,胜似十万雄兵!”
王思政麾下的汉军如同暗夜中涌出的幽灵,迅速扑向河内地区。
守备空虚的齐军后勤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堆积如山的粮草被点燃,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更致命的是,王思政派出的精锐工兵,利用火油和斧凿,将高欢赖以北渡黄河的羊皮筏浮桥破坏殆尽。
望着在黄河中燃烧、沉没的浮桥残骸,王思政抚须下令:“命水军战船沿河巡逻,凡有试图搭建浮桥或强渡者,格杀勿论!”他深知,这一击,等于将一把利刃抵在了高欢的咽喉之上。
潼关之内,十万汉军铁骑整装待发。黎明前的黑暗中,火把如星河般绵延不绝。
汉王刘璟亲自为心爱的战马梳理鬃毛,动作轻柔而专注。自从白袍将军陈庆之死后,刘璟就继承了这个习惯——在每场大战前,亲自照料战马。
刘璟摆手拒绝,继续用马刷轻轻梳理着马鬃:\"老伙计了,它只认我的手。似乎听懂人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铠甲,发出温顺的嘶鸣。
刘璟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战马是将军的第二条生命。物是人非,那个曾经以七千白袍横扫洛阳的传奇将领,已经化作黄土。而他要走的,是一条比陈庆之更加艰难的道路。
这时,城楼上号角长鸣,出征的时刻到了。刘璟翻身上马,猩红披风在晨风中如战旗般飞扬。他扫视着眼前这支精锐之师,每一个士兵眼中都燃烧着战意。
刘璟看着弟弟英武的侧脸,心中既骄傲又忧虑。这个二弟勇猛无双,却总是过于冲动。但正是这股锐气,让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大军如钢铁洪流般涌出关隘。都给我听好了!那个齐将彭乐,谁都不准跟老子抢!我要亲手拿下他的头颅当酒壶!
部将们轰然应诺,战意沸腾。高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武关方向,烟尘滚滚。汉军副帅贺拔岳率领的五万精锐骑兵,如疾风般席卷而出。
南阳城外,大将慕容绍宗早已列队相迎。两军会师,旌旗蔽空。
贺拔岳冷笑一声,鹰隼般的目光扫向许昌方向:\"丧家之犬,何足挂齿?不过慕容将军提醒的是。我已派王僧辩、寇洛率轻骑先行,截断许昌所有退路。
他抬头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关山,看见那个曾经的老对手:\"宇文黑獭,这次你我该算总账了!
许昌城内,一片愁云惨淡。
宇文泰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邙山之战中,斛律光的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伤口至今仍在渗血。更让他心痛的是,多年来辛苦积攒的精锐,在这一战中损失殆尽。
宇文泰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来的是谁?可是刘璟亲自带队?
宇文泰闭上眼睛,良久,发出一声长叹:\"好一个刘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他想起当年与贺拔岳同在尔朱荣麾下共事的往事,那时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如今时过境迁,竟要兵戎相见。可他却忘了,是谁先背叛了谁!
邙山脚下,高欢大军正在缓慢北归。
胜利的喜悦已经渐渐被行军的疲惫所取代。士兵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押送着缴获的物资和俘虏,队伍绵延十余里。
高欢骑在马上,眉头微蹙。他耳边回响:\"父皇若胜,需防叔父乘虚而入。他只当是杞人忧天,现在却隐隐感到不安。
他回头望了望南方的天际,问身旁的老将斛律金:\"可朱浑元的先锋骑兵,可有宇文泰的消息传来?
突然,北方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马上的斥候浑身是血——
高欢只觉一阵眩晕,险些从马上栽下。他强自镇定,脑海中飞速运转:退路被断,粮草被焚,军心必然动摇
然而军令尚未传出,西南方向已然尘头大起。地平线上,汉军的旌旗如森林般涌现,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高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视身边这些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将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与不安。
与此同时,刘璟立马山岗,远眺高欢的军阵。他注意到齐军虽然疲惫,但阵型依然严整,显示出高欢治军之能。
刘璟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心中升起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这一战,将决定中原未来的格局。而他,要做那个执棋者。
邙山大营内,高欢独自坐在大帐中,抚摸着佩剑上的铭文——那是他当年起兵时亲手所刻的\"澄清天下\"四字。
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声,与黄河的咆哮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为他霸业奏响的挽歌。
夜空中有两颗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下。高欢望着那颗逝去的星辰,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宇文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