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石铁牛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谢南乔才缓缓转过身。
清秀的脸上,那惯常的清冷被一抹罕见的愁云取代。
“师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观里能动用的灵石……加之刚才给铁牛的七百块,我们只剩下六百二十块下品灵石了。”
他们还要在此滞留疗伤,太一观几乎彻底失去了周转的灵石。
陈行远微微一愣,下意接口, “不是还有二十块中品灵石么?应急应当……”
话音未落。
“你想都别想!”
谢南乔的反应激烈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灵猫!
她几乎是瞬间就捂紧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死死盯着陈行远,带着一种近乎护食般的警剔。
“那是给你筑基时救命用的!”
她语气坚定,“观里就算有五行聚灵珠,灵气浓度也远不及真正的二阶灵脉!中品灵石是灵气灌体最后的保障,容不得半点闪失!”
她深吸一口气, “这东西在清河县有价无市!岂能因一点小麻烦就随意动用?”
陈行远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心头一暖,忍不住低笑出声。
“好好好,都听你的,既如此,我们得相信二师弟,他能处理妥当。
走吧,随我去拜会沉前辈。”
沉家租住的客栈内。
对于陈行远提出让石铁牛“蹭船”先行返回的请求,沉云洲自然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抚须朗笑道:“区区小事,举手之劳,陈小友但请放心。
沉家的飞舟,明日辰时启程,届时来即可。”
次日清晨,驼峰坊市码头。
巨大的沉家飞舟悬浮于空,灵光流转,气势不凡。
临行前,陈行远将石铁牛拉到一旁僻静处。
他面色沉凝,手腕一翻,两样东西出现在掌心:一枚古朴温润的玉简,以及一个沉甸甸、装着两百块下品灵石的布袋。
陈行远先将玉简郑重地按在石铁牛粗糙宽厚的手掌中。
“铁牛,”他声音低沉而严肃,“此乃《三才阵图》拓本,威力不俗。
非三人同心同德不可驾驭。”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石铁牛的双眼:“你带回去,务必亲手交予董师弟与红缨姑娘。
告诉他们,此阵需三人日夜参详,勤修苦练,务求融会贯通!
这将是未来护佑山门、抵御外敌的一道坚实屏障!切切不可懈迨!”
接着,他将那袋灵石也塞入石铁牛手中,分量十足。
“这两百灵石,一并带回观中,交予董师弟调度。
我们在外疗伤,观里诸事,你们三人务必同心协力!”
石铁牛只觉得肩头仿佛压上了千钧重担。
用力点头,将玉简和灵石紧紧攥住,珍而重之地收好。
犹自不放心,还用粗壮的手指在外面按了按。
“掌教放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没有承诺,但此刻犹胜千语。
陈行远负手而立,望着那巨大的舟体缓缓升空,化作流光远去。
坊市中,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窥探目光依旧如影随形,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在他胸中翻涌。
“未成筑基……连买点东西、送个人,都需如此瞻前顾后,这滋味,当真憋屈!”
他低声自语,道袍中铁拳紧握。
随后,以每月八块下品灵石的价格,陈行远在驼峰坊市相对僻静的局域租下了一处独栋小院。
院落不大,胜在清幽,且自带简单的防护禁制,倒也足够。
每日里,除炼化固元续脉丹修复受损经脉外,便是雷打不动的练刀、研习三才阵图。
时光在枯燥的修行中悄然流逝,如同指间流沙。
转眼,又是半年光阴流淌而过。
这一日,调息中的陈行远,体内奔腾的灵力终于贯通了最后一丝滞涩的关隘!他双目骤然睁开,一缕凝练如实质的精光在眸底一闪而逝,锐利逼人!
“沧啷——!”
一声清越悠长的刀鸣划破小院的宁静!
那柄封尘许久的藏锋刀,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意,自行从刀鞘中弹出寸许寒芒!
陈行远身影如电,一个闪铄便已出现在院落中央!长刀入手,刀光乍起!
刀若惊鸿游龙,在方寸之地翻腾起落!
听潮刀法的韵律在他手中流淌,一引、二引……直至七引、八引、九引!
刀势连绵不绝,灵力运转圆融如意,再无半分阻碍!
更令他惊喜的是,体内经脉不仅畅通无阻,经历过重伤后的重塑,其坚韧宽阔程度,竟比受伤之前犹胜三分!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四肢百骸奔涌!
“十引!”
心念所至,刀随心走!
那原本感觉遥不可及的第十引,竟如水到渠成般挥洒而出!
“啊——!!!”
那积攒了四百多日的郁气,随着酣畅淋漓的长啸,猛地从他胸腔中迸发而出,直冲云宵!
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处处受制的无力感,甚至需要他人保护的屈辱……
所有的压抑与阴霾,在此刻尽数烟消云散!
力量,久违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终于回来了!
“砰!!!”
院落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木屑纷飞!
一道清冷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
谢南乔脸上带着罕见的惊慌,声音紧张而急促:“师兄!你怎么了?可是运功出了岔子?!”
显然是被那声长啸惊动,以为他走火入魔。
陈行远畅快的大笑戛然而止,看着破门而入、一脸焦急的师妹,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呃……师妹,无事,无事!是高兴的……一时忘形了。”
正欲发作的谢南乔猛地止住动作,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带着几分惊疑不定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师兄……你……你恢复了?”
她能感觉到,此刻的陈行远,气息圆融饱满,锋芒内蕴,与之前受伤时的晦涩截然不同。
“恩!”
陈行远重重点头,那种睥睨的自信再次出现,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年来,两人更换了四处住所,数种身份,终于甩脱了那群觊觎的目光。
将之前穿过的、沾染了驼峰山气息的衣物付之一炬。
再次变换装扮,如同水滴入海,分别从不同方向悄然离开了坊市,踏上归途。
此行匆匆数月,虽收获不小,但心中对道观的牵挂早已如野草疯长。
不知董虎将集镇安置得如何?陈洪的扩产是否顺利?周元、包云历练可有长进?陈行远归心似箭,恨不能肋生双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