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陆沉指间捻着那枚材质普通、却蕴含着不寻常信息的玉符,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已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黑狱寒潭,煞血妖莲。
这两个词,他并不陌生。正是在坊市之外,他亲耳听到叶云与厉飞雨密谈时提及!当时厉飞雨声称需要煞元丹提升实力,正是为了去黑狱寒潭夺取此莲!而叶云则想分一杯羹。
如今,厉飞雨身中蚀灵幽蛊,自顾不暇。这玉符背后的“故人”,却在此刻找上自己?
是试探?是陷阱?还是真的想另寻合作者?
那缕阴冷的标记气息,他仔细感知,与张铁临死前爆发的那股诡异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深沉晦涩,绝非同一人,很可能是同源而出。这意味着,玉符背后的主人,极大概率就是培养张铁、指使其暗算厉飞雨的幕后黑手!
对方找上自己,目的绝不单纯。
首先,可能是怀疑自己在黑风涧扮演了某种角色,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借此试探。 其次,可能是发现自己能提供“抑制”蚀灵幽蛊的丹药,认为自己有利用价值,想拉拢或控制。 最后,也可能是单纯想找一个熟悉宗门情况、且与厉飞雨有过接触的“替死鬼”或“探路石”,去闯那危险的黑狱寒潭。
无论哪种,此行都必然九死一生。
去,还是不去?
陆沉默默权衡。不去,自然最安全。但也会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底细,可能引来更阴险的算计,甚至可能波及自身隐藏的秘密。而且,煞血妖莲乃是凝结了庞大血煞之力的天地奇珍,对他虽无大用,但其伴生之物或生长环境,或许有其他机缘,比如…特殊的毒草、煞气结晶等,这些对他研究化解蚀灵幽蛊乃至其他星辰丹药或许有帮助。
去,则风险巨大,但若能从中周旋,或许能反过来摸清对方的底细,甚至…火中取栗。
“稳健,并非一味退缩。而是在充分准备后,于风险中谋取最大利益。”陆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决定去!但要做好万全准备,并且,不能单独去!
他首先通过那缕因果线,再次感应韩粒的位置,依旧模糊不清,被黑煞峰的煞气阻挡。此路不通。
那么,眼下唯一能借力,且有共同利益的,便是——厉飞雨!
厉飞雨身中蛊毒,急需彻底化解之法。煞血妖莲的生长环境极阴煞,或许会诞生某些克制蛊毒的异物?即便没有,破坏对方的计划,对厉飞雨而言也是乐见其成。
最关键的是,厉飞雨实力强悍,且与对方已是死仇,是绝佳的打手和挡箭牌。
心念既定,陆沉立刻行动。他并未直接前往主峰,那样太显眼。他取出那瓶特制的、添加了稍多星纹石粉的清蕴丹,又附上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在其中留下了一段极其隐晦的信息:
“煞血将熟,潭畔风起。旧友新邀,欲分杯羹。弟力薄,恐负所托,然机缘难弃,思之难眠。兄台若得暇,今夜子时,翠竹坪东三里老松下一叙。”
信息含糊其辞,未提具体,但点出了“煞血”、“旧友新邀”暗示叶云背后之人,以及自己的“担忧”和“难以决择”。厉飞雨只要不傻,立刻就能明白其中含义。
他将玉简和丹药瓶交给一位可靠的杂役弟子,令其送往主峰厉飞雨处,只说“陆师叔新炼的丹药,或对师兄伤势有益”。
做完这一切,陆沉便开始静静等待,同时进行最后的准备。他将所有符录、阵盘检查一遍,又特意炼制了几种应对阴煞环境和毒物的丹药、药粉。碎星刃贴身藏好,星辰灵力时刻处于蓄势待发状态。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
翠竹坪东三里,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歪脖子老松下,陆沉负手而立,气息收敛如深渊。
忽然,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遁光悄无声息地落下,现出厉飞雨的身影。他依旧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煞气比之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显然,陆沉的特效丹起了作用,暂时压制了蛊毒,让他恢复了不少实力。
“陆师弟,你玉简中所言,是何意思?”厉飞雨开门见山,声音低沉,目光如炬地盯着陆沉。他收到丹药和玉简后,立刻便明白陆沉意有所指,当即压下伤势赶来。
陆沉拱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后怕”,将那枚玉符取出,递给厉飞雨:“厉师兄请看此物。今日傍晚,一名陌生外门弟子送来此物,师弟看完后,心中实在不安,故而冒昧请师兄前来。”
厉飞雨接过玉符,神识一扫,尤其是感受到那缕阴冷标记时,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杀意!周身煞气几乎控制不住地溢散出来,使得周围温度骤降!
“是他们!果然是他们!”厉飞雨咬牙切齿,手指用力,几乎将玉符捏碎,“好胆!竟敢还敢露面!还敢算计到我黄风谷头上来!”
他猛地看向陆沉:“师弟,你做得很好!此事你告知于我,便是大功一件!此乃陷阱,你绝不可去!”
陆沉苦笑一声:“师兄明鉴,师弟自然知晓是陷阱。只是…对方既能悄无声息将玉符送入我洞府,此次拒绝,下次恐怕就不会如此‘客气’了。师弟修为低微,实在是…”
厉飞雨眼神闪铄,瞬间明白了陆沉的顾虑和暗示。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闪铄:“你说的不错。躲,是躲不掉的。既然他们敢伸爪子,那这次,就干脆把他们的爪子剁下来!”
他看向陆沉,语气决绝:“师弟,你且答应他们!”
陆沉面露“愕然”:“师兄?”
“你将计就计,答应赴约。”厉飞雨冷笑道,“届时,我自会暗中跟随。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作对!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果然如此!陆沉心中一定,他要的就是厉飞雨这句话!
但他面上却露出“担忧”:“师兄,你伤势未愈,对方既然敢设局,必然有所准备,恐怕…”
“无妨!”厉飞雨摆手,信心十足,“区区蛊毒,还奈何不了我!更何况还有师弟你的丹药压制。此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放心,我必护你周全!事后,那煞血妖莲若有收获,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既如此…师弟便听师兄安排。”陆沉这才“勉强”答应下来,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厉飞雨满意地点点头,又仔细与陆沉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如何回复、何时出发、途中如何暗中联系等,直到觉得万无一失,这才化作遁光悄然离去。
送走厉飞雨,陆沉回到洞府,脸上再无半分“担忧”之色,只剩下冷静与锐利。
鱼饵已撒下,猎手已就位。
接下来,就是要看看,这黑狱寒潭,究竟藏着怎样的龙潭虎穴,而那背后的“故人”,又是何等人物了。
他取出玉符,按照厉飞雨商议好的说辞,以神识在其中留下回复:
“机缘难得,愿往一探。三日后,黑狱谷外汇合。”
留下印记后,他再次唤来那名杂役弟子,将玉符交还,令其送至昨日那外门老弟子处。
杀局已布,只待请君入瓮。
而陆沉自己,也要在这三天内,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自己在这场风暴中,不仅能活下去,还要成为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