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殍的惊呼声未落,一丝肉眼可见的古铜色气流便从门缝中轰然冲出!
铜色气流带着一股甜腻的腐朽气味,所过之处,无论是门框上的朽木,还是地面的沙土,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同化,染上一层不祥的黄铜色泽。
“糟了!”江子昂脸色剧变。
引渡怨魂的追魂使,已经被殍撕碎。
尸魂宗耗费数年心血,付出无数代价,才研究出追魂使这种能够吞食铜毒怨魂的特殊鬼物。
如今追魂使已毁,一旦让铜毒爆发,其蕴含的剧毒便会瞬间污染方圆数里的土地,将这片黄沙窝彻底变为寸草不生的黄铜地狱。
到那时,别说活人,就连鬼物都无法在此地存留。
江子昂尤豫了片刻,最终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决然。
他猛地一拍腰间的黑色陶罐,口中飞速念诵起晦涩的法诀。
“以我之血为引,以我之魂为契,听我号令,煞鬼,现!”
随着法诀召唤,陶罐瞬间乌光大盛。
一股浓郁的黑烟从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迅速凝聚成一个三丈多高,青面獠牙,周身缠绕着无数怨魂虚影的恐怖恶鬼。
这是他的本命煞鬼,以自身神魂温养多年,与他性命交修,心意相通。
“去!引毒入体!”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让本命煞鬼强行吞噬铜毒,以煞鬼之躯作为容器,暂时将其压制。
代价是,事后他的本命煞鬼会被铜毒彻底侵蚀同化,最终化为一尊毫无灵智的铜象,而他自己,也将因此神魂受创,修为倒退数个境界。
但此刻,他已顾不得自己的前程。
身为尸魂宗弟子,守护一方土地,阻止邪异扩散,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
然而殍的速度更快,一巴掌拍飞青面煞鬼,然后直接撞开房门,冲到了老妪床前。
老妪很老很丑,已经面带铜色,随时会死亡,化成携带铜毒的怨鬼。
但面对即将彻底爆发的铜色气旋,殍没做任何防御,而是张开了嘴,猛地一吸。
江子昂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铜色气流顺着老妪的七窍,竟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化作一道粗大的铜色烟尘,被殍尽数吸入了口中。
江子昂呆立在原地,被拍倒在地本命煞鬼茫然抬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执行主人的敕令。
他……他看到了什么?
生吞……铜毒?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连宗主都无能为力的奇毒,这个女人,竟然……竟然把它当饭一样吃了?!
就在江子昂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时,一丝未来得及被吸收的铜毒从门缝中逸散。
铜色气流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立刻就锁定了场中唯一的活人,江子昂。
铜毒盘旋而下,想要查找新的宿主。
江子昂刚刚心神巨震,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而站在他身旁的剑怀霜,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铜毒靠近他周身三尺范围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就被湮灭净化,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江子昂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惊骇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剑怀霜,又看了一眼屋内。
他从未见过,如此难缠霸道的铜毒,竟能被如此轻易地解决。
无论是那个生吞铜毒的女人,还是这个不知道使用什么手段,但能驱散毒气的男人,他们的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江子昂的认知范畴。
难怪……难怪这屋中的老妪明明命数已尽,却迟迟没有毒发。
原来一直有这个怪女人在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为她续命。
此时,屋内的殍吃完所有毒素后,走到床边,伸出一只纤细手腕。
另一手上,生出细密的虫甲,指甲变长尤如刀锋,她轻轻一划。
没有鲜血流出。
伤口中,涌出的是一种带着淡淡金色的,散发着古怪甜腻气味的粘稠液体。
她将手腕凑到老妪干裂的嘴边,将那金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喂了下去。
随着金色液体的融入,老妪那本已彻底失去生机的身体,竟然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虽然依旧衰败,但面色红润些许,连带着病气仿佛都却被驱散了不少。
但与之相比,殍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吸收了如此庞大的铜毒,又付出精血,对她而言也绝非毫无代价。
她那张脸的交界处,狰狞的暗色虫甲开始蠢蠢欲动,其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正一点一点地,试图朝着那绝美的半边脸侵蚀扩张。
但殍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板无波的表情,仿佛正在经历着虫噬的并非是她自己。
屋外,剑怀霜的目光从屋内收回,落在了江子昂和他身前那尚未散去的本命煞鬼上。
他想起了之前在枯石城内捡到的那本残破书册,“你是尸魂宗的人?”
事到如今,再隐瞒身份已无意义。
江子昂深吸一口气,散去了本命煞鬼,对着剑怀霜一拱手,沉声道:“尸魂宗内门弟子,江子昂。”
他回答得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躲闪。
剑怀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身体融入邪祟,继承了半个邪祟窥视人心的能力,再加之如今噬元期的修为让他的神识远超同阶修士。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个自称尸魂宗弟子的年轻人,神魂清澈,意念纯粹,虽然修炼的是鬼道,但其内心深处,却没有丝毫的恶意与怨毒。
这让剑怀霜感到很疑惑。
一个看起来如此正直的仙门弟子,为何会身处这样一个声名狼借的宗门?
“你们尸魂宗,何会驱使敲门鬼,做这残害人命的引渡之事?”剑怀霜继续追问。
江子昂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你是说追魂使?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
“如何不同?”
“事关宗门机密,恕在下无可奉告。”江子昂的语气很坚定,“但我可以保证,我尸魂宗所为,绝非为了残害性命,恰恰相反,我们是在救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沉重:“方才阁下也看到了,铜毒之霸道,无人能解,它会以土地为媒介,查找寄生宿主。
“而我宗门的追魂使,是这世间唯一被研究出的,能够对抗净化铜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