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瑜,有明末最强参谋之称。
这人非但是绝佳副手,更是整顿布置后勤的大拿。
他在忙着布置,而主将萧云举却在地图前推演,这本身就是一种默契。
“打仗,除了要会看地图领兵之外,更要懂天下局势。”
檀香袅袅,书房里郑梉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兵书对身前的郑杜开口说道。
郑杜,郑氏嫡亲血脉将领,他的官职类似大明的兵部尚书,领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地位还要在安北营主将武德恭之上。
郑梉麾下一共有三名心腹主将,一为安北营武德恭,二为负责南部边界和广南国作战的黄五福。
第三个就是眼前的郑杜。
“崇祯之所以选择对安南动兵,而不是去覆灭建奴的原因也就在这。”
郑梉轻轻摆了摆衣袖。
“以南养北。”
“历代帝王最喜中原江南,把更南之地称为蛮荒,却不知这所谓的蛮荒实际出产更胜江南中原。”
“建奴势强,但极北之地的苦寒和物资匮乏,也是对他们最大的制约,想要发展延续唯有南进。”
郑梉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
“这一点崇祯也看出来了,南进,才能让大明走出无尽泥潭,才能真正摆脱如今的困境。”
郑杜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可如此想法定然瞒不过建奴黄台吉,甚至那些蒙古人也不会坐视大明内部安稳富足,一个没有足够敌人糜烂的大明,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难道他不怕...”
郑梉微微摆手,随后对着脚下指了指。
“所以崇祯,已经给了黄台吉和蒙古人坐视的理由。”
看着依旧有些不明所以的郑杜,郑梉微微摇头。
“他那明刊,为何要把攻打安南的消息印发其上,又为何用了一个平叛的名义?”
郑杜闻言猛然抬头。
“坐山观虎斗!”
“他就是要让黄台吉和蒙古人知道,他要兴兵攻打安南,如此时节,无论是黄台吉和蒙古人最想看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利用我们来消耗大明的底蕴,从而争取时间暗中筹谋积蓄力量,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通畅了。
家主的话解开了一直困扰郑杜的困惑,他一直想不通,如今的崇祯哪来的底气敢两面作战。
一旦和安南的战事胶着,北部建奴蒙古突然兴兵进犯,以如今大明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
“他以这样的方式拖延时间,更用这样的方式稳住黄台吉和蒙古人,如此便能集大明之力先下南境,得到大量物资又去掉来自南境的威胁,他就能再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对付建奴。”
郑梉今年三十五岁,相貌儒雅又极度沉稳。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微微一笑。
“但就如我方才所言,打仗非但要会看地图领兵,更要懂得天下局势。”
轻啄一口后将茶盏放下。
“若这安南当真是黎姓王族做主,他这瞒天过海之法便可大显神通。”
“但他永远都不会想得到,当年的巨子在百余年之前便已开始布局,他要面对的不是无用的黎朝蛮夷,而是我郑氏族人。”
“得墨学真传的郑氏族人。”
这一点郑杜极为认同。
他身为郑家人,更身为黎朝兵马的最高统帅自然清楚。
如今的黎朝早已不是当年的黎朝,最大的变化就是火器。
如今的黎朝军队火器的普及率达到了三成,而且行军布阵也全部由郑家演训。
令行禁止,闻鼓冲锋,鸣金止步,战斗力提升了数倍不止。
“明朝来攻,当如何应对?”
听闻郑梉发问,郑杜躬身。
“回家主,安北营早已秘置火炮五十门,炮弹四千八百发,且水下设有暗网机关,只要明朝来攻定让其全部葬身河底....”
郑杜是有领军之能的,而且他推演过无数次阻挡明军的战法。
安南占据天时地利。
明军强渡无论是架设浮桥还是调集船只,都会成为火炮的活靶子。
以如今黎朝的实力,明军再想复制当年张辅强渡之法,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见家主皱眉摇头。
“错了。”
郑梉说着再次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我刚刚说过,打仗,非但要看地图会领兵,更要懂得天下局势。”
言罢看向郑杜。
“如今天下局势为何?”
这个问题太复杂也太过深奥,郑杜躬身不语。
郑梉微微点头,郑杜的姿态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这人蠢可以,但就怕又蠢又不够虚心。
这一点郑杜做的很好。
“看似诡谲,实则清明。”
这是郑梉给出的答案,对天下大势的精简概括。
“诡谲,是因为现在的大明和崇祯看起来气数未尽,是黄台吉蠢蠢欲动,更是林丹汗的野心勃勃。”
“但其实啊,这都是假象。”
他将茶盏轻轻放下。
“因为这一切的诡谲都和大明有关,只要大明露出败相,这天下局势便会瞬间被改变。”
“黄台吉和蒙古便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撕咬,大明也会拿出最后的一点底蕴去博取那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届时两败俱伤强弩之末,便是巨子出世天下重置之时。”
郑梉转头,看向躬身站立的郑杜。
“而这引动天下局势的绳索,就在我们手里。”
郑杜抬头。
“家主,您是说要在安南让明朝大败,从而引动黄台吉等人...”
郑梉摆手。
“又错!”
“非败,而是让其全军覆没,将整个西南从大明版图剥离。”
言罢起身来到地图前。
伸手在那条横亘在大明和安南之间的河流一指。
“此,非明进军天堑,而是断其后路的天堑。”
“传令武德恭佯败,更不得使用火炮轰击渡河明军,让其顺利过河。”
郑杜听到这里双眼陡然一亮。
“家主,您的意思是放其兵马物资渡河进入安南,随后以雨林设伏磨杀,明军得到消息后便会派遣援军前来,但殊不知每一步都在家主的算计之内,来多少都会掉入我们设计好的陷阱。”
“到时云南兵卒一空,我们便可轻而易举的拿下云南,随后再取整个西南便如探囊取物!”
郑梉微微点头,看向地图上大明的方向。
“隐忍如此之久,是时候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