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时期的小兵哪怕立下再大功劳,也根本没有可能成为独领一军的将军。
原因在于不识字,更认不得地图。
明朝和安南的边界很复杂,复杂到哪怕将军们耳提面命,兵卒也不一定能听懂的地步。
安南很飘的原因一为大明内部糜烂国力衰弱,二则是中间隔着一条红河支流。
没座,就是你抽过的红河。
如果没有详细的地理图,这里的地势光是听着都足够让人懵逼了。
阿迷州在红河支流的上游,地理位置上又在红河干流的西侧。
安南掌控红河支流中下游,黎朝在河流南岸,残存占据谅山、太原、高平的莫氏在河流北岸。
就这话你能听懂吗?
阿迷州的当地人倒是能明白,但你让他说却越说越糊涂。
最后实在急了用一根棍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这是红河支流的走向。
从西北方流向东南,中间弯道极多还鼓出来一个大肚子,就像一个不规则倒过来的u形。
这个大弯就在红河支流的中游,也是整个支流里地势最平坦,最适合大规模作战的地方。
这么一画,也能让人看明白为啥阿迷州在河西岸,而中下游的安南黎朝和莫氏的分布为何。
之所以称为支流,是因为主河道不在这个方位。
这又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地理分布。
主干起源云南北部的丽江、大理一带,向东南流经楚雄、江川(玉溪)最后到临安府从正南向进入安南。
然后在这里出现了分支,这条分支被叫做南盘江,而阿迷州顺流而下达到中下游要进入安南越过的河面,又是南盘江的分支。
反正这笔烂账一般人是理不顺的。
阿迷州的百姓很恼怒,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咋还听不懂呢?
而那些被崇祯赐名神雷军的家伙也是抱着脑袋,你们那嘴里跟含了屌似的,都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咋能听懂嘛。
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想要进攻安南就要先渡河,然后击溃河对岸黎朝的安北营。
这处安北营设下重兵,为的就是阻挡明朝渡河进攻。
而统领这处安北营的叫武德恭,黎朝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太保,封爵郡公。
这人是黎朝名将,率军五万镇守河岸,很难对付。
然后神雷军的人又不明白了。
你说咱阿迷州是在上游,想进攻黎朝就得到中下游去渡河,那我直接从阿迷州渡河过境不就好了嘛。
何必脱裤子放屁费那二遍事,非要去中下游和黎朝死磕是怎么回事捏?
过不克嘛!
阿迷州的百姓气的直跺脚,他们觉得这些扛着石锁从京城轰轰炸响而来的东西们,脑子里有屎。
从阿迷州确实能渡河,但河对岸全是密林悬崖峭壁,河流纵横那林子里全是泥沼。
莫说辎重车马,就是人踩上去都只能眼看着一点点被吞噬,根本没法救也根本救不上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也不用非要强渡死拼呢,你不是说红河主流能直接进入安南嘛。
再然后为他们讲解的阿迷州猎人老者走了。
讲不通啊,这些人脑子确实有屎。
而且还不少。
被陈奇瑜带出来的后勤官赶紧上前劝说,这才让这位请来的向导气哼哼的回来了。
是主流没错,但走不了大船。
这条主干水流湍急,两岸尽皆险滩峡谷崖壁,急转弯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云南境内的主干是没法乘船的,唯有安南境内还能勉强行走一些不算太大的船只。
所以唯一能支持大规模进军,且有足够开阔视野的。
唯有黎朝安北营镇守的中游河段。
这就是安南的底气,天堑。
下游河段的难度更大,因为这里要渡河还要翻越谅山难度可想而知。
想攻安南,唯有死磕强渡一途。
人家这个阿迷州的老猎人不愿意来,相比这些神雷军,人家更喜欢另外一拨人。
那是一群据说从京城来的盗墓贼,奉命潜入安南测绘地图争取排名的。
别说阿迷州的人,就连萧云举都没想到大明的盗墓贼居然有这么多。
仅来到阿迷州,然后分批次潜入安南的就有六百多人。
这还是在京城被曹化淳挑选之后的数量。
但六百多人已经是能潜入的极限了,这里的地理环境真的太差了。
这还是整天钻林子有当地猎户陪同的盗墓贼。
若是全副武装的兵卒,估计连一百人都过不去。
萧云举一直在推演进军之法,陈奇瑜在不停调动物资储备调整人员。
巡抚谢存仁也在调动当地百姓,为大军出征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大战,一触即发。
阿迷州这些年和安南的贸易一直没停过,但这种走私却是全部和黎朝的安北营有关。
旁甸镇变成旁甸所,由旁甸猎武回组成的兵卒已经换装完毕,正式成为大明战兵序列。
他们对这里很熟,甚至对河对岸的地理环境也不陌生。
他们很崇拜感激萧云举,所以他们给出了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
河对岸,没有大路。
哪怕强渡击破安北营,大军过河后面对的依旧是山间雨林中的小路。
黎朝在河对岸设下五万大军组成安北营,但安北营的一切物资全部都是依靠山间小路,以大量人力肩扛手提运来的。
安北营是第一个战场,可击破安北营渡河后将会面临更严重环境更恶劣的战场。
当年张辅攻打安南渡河之法,选择了夜渡、造浮桥、趁涨水强渡。
他有船,但也死伤无数。
是硬扛着安南人的箭雨强行渡河的,但这个法子在到达云南之前就被崇祯否了。
尤其如今在六月,正是降雨频繁的季节,河面的水位很高难度更大。
陈奇瑜忙碌一天后进入大帐。
“总镇大人还没用饭吗?”
萧云举闻言从地图前转身微微笑了笑。
“忙着推演战法,竟然忘了,你这一说还真是饿了。”
说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饵丝,随后抬头看向陈奇瑜。
“观玉铉面色,当心中已有对策,那就说说看。”
陈奇瑜也是笑着拿起筷子,对着地图上河流指了指。
“自有人想办法让我们渡河。”
音落,两人同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