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真是辛苦裴大人过来了。”
裴寂随着引路的宫女跨入会厅时,外头的雨声也随之掩了一半。
屋里熏着暖香,安阳见到人来时,便从坐榻上起身。
裴寂身着文官常服,虽从风雨中过来,但只有衣袍的下摆晕开一小片被雨水浸透的深色,身上还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公主遣人急召说有政事要议,如今臣到了,还请公主直言。”
裴寂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安阳,语气如同脸上的神色一般淡漠。
所谓“政事要议”,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
他来,不过是想看看安阳又想耍什么花招罢了。
安阳抬手,屏退了屋中伺候的宫人。
“非要政事才能请裴郎过来吗?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了。”
她言语轻佻,还离裴寂更近了一些。
因为身高上的差距,安阳如今还得微微仰头,才能看见那双狭长的凤眸。
裴寂果真生得好看,一张脸轮廓分明,连下颌都利如刀削,真不愧是她当初一眼就相中的男人。
“公主自重。”
裴寂被她打量的目光看得不快,并且还毫不遮掩的后退两步,明摆着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裴郎总是这般冷淡,若非是在秋猎上见了你对夫人的紧张和爱护,我真当你生来性子便是如此。”
安阳的话语中卸去了“本宫”的自称,少了身为公主的威仪,却多了三分妒色。
见她居然还敢提秋猎的事情,裴寂冷笑了一声。
“不知裴某秋猎后送来的礼物,公主可还喜欢?”
安阳愣住了,质问道:“你非要那般吓我才好吗!”
“吓你?”裴寂嗤之以鼻,看着安阳的眸色多了几分锐意,“公主要把我的人做成花瓶美人时,怎么不觉得吓人?”
安阳攥紧了指尖,更加不快。
“我才出宫祈福半年,你就在京中娶了妻,遮遮掩掩,相处不过几个月,你就能这么在意她了吗?”
裴寂:“公主,你没出宫前,裴某也不曾对你有过一丝好意。”
“你!”
这话太过直白无情,有些伤了安阳的心。
她不甘心道:“你若没有半分在意我,当初又为何要杀我养在府上的男宠?那些人与你不过只有三分相似,以解我夜里的相思之愁罢了。”
安阳的话说得也很直白。
裴寂闻言,不由得有些怒了。
“臣只是奉了陛下之命。”
何况,那些人中,虽有几个长得像他的,但更多的是安阳私揽的幕僚!
感情谈不拢,那只能谈利了。
安阳沉下一口气,不再有过多沉溺。
“裴寂,本宫让你来,不是来同你吵架的。我想要的,是人是物,就一定会得到。”
她信誓旦旦,恢复公主的口吻。
裴寂终于主动的瞥看向她,眸底却是划过一丝深意。
“公主莫不是……想来给臣做妾?”
“你、放肆!”
安阳整个人都要被裴寂这句话给气炸了。
她不由得想姜卿宁和裴寂在一起时,裴寂说话是不是也这么难听?
“呵。”
裴寂笑了。
安阳差点害死姜卿宁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中。
不过碍于公主的身份,又是延帝目前唯一的子嗣,他确实还动不了她。
裴寂转身欲要离去,不愿再与安阳过多纠缠。
“裴大人,本宫召你来,其实也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讨的。”
安阳深深一呼吸,重拾冷静。
“事关秋猎,本宫听闻那被一剑封喉的老妪,是出自裴大人之手……”
裴寂停下了脚步。
她一边慢慢的绕到裴寂身前,一边道:“裴大人在秋猎护驾时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在本宫父皇面前暴露身手,想来是在隐瞒什么。”
安阳如愿的见到裴寂沉下的脸色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此刻对她的警惕。
安阳被他看着时,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臣当时出手,是因为心系内子,又是形势所逼,误打误撞才一剑刺了那老妪。”
裴寂的解释无可挑剔。
安阳却道:“可本宫发现那老妪脖子上的伤口过于干净利落,不像是误打误撞!”
“她想伤臣的人,臣自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裴寂看着安阳,眸中多了几分审视。
他事后已经让人毁了那老妪的尸首,即便安阳想要对此大做文章,已是不可能了。
就是不知道安阳到底觉察出几分……
“可本宫还知道,琅琊世子暴毙时,他随从的侍卫大多都死于一剑,伤口也是利落得紧。”
安阳受了姜姝婉的提点,特地去查了琅琊世子身边的侍卫。
果真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安阳步步逼近裴寂,几乎都要贴在裴寂面前。
她挑眉道:“裴大人,这琅琊世子是你害死的?你居然敢对陛下阳奉阴违。”
裴寂看着她,神色紧绷,可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安阳还不知那些伤口背后的秘密,也还没有将此事上报给延帝。
要不然延帝一定会知道……
裴寂道:“你想如何?”
安阳勾唇,“你给本宫当驸马,本宫替你守这个秘密。”
裴寂心中一顿。
安阳从袖口取出一封信纸,神色愉快。
“和离书,本宫已替裴大人准备好了。”
……
看着裴寂离去的背影,安阳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连眼底都藏不住的兴奋。
她唤来暗卫,吩咐道:“传本宫命令,即刻严加看守左相府的各个大门,稍有人员出去,杀无赦。”
安阳知道裴寂肯定不会乖乖顺她的意,只不过如今她手中还多了延帝给她的一队兵力。
这一次,无论是裴寂的人还是姜卿宁的命,她都要定了!
左相府——
裴寂心事重重的坐在书房里,桌面上放着一张和离书。
裴七现身时,裴寂道:“你觉得眼下该如何?”
裴七一直守在他的暗处,公主府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个大概。
他看了眼那张和离书,沉默片刻后,单膝跪下道:“主上,裴七知道夫人如今在您心里,早已不是寻常的牵挂。可我们从边陲隐忍到京城,步步为营至今天,为的是我们霍家当年满门被陷害的血海深仇。为今之计……”
裴七看了眼裴寂的脸色,不再多说。
裴寂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
他叹了一口气,提及了府中暗线传报姜卿宁今日去官署的事情。
裴寂抬眸道:“她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