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弹药仓库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警卫连的哨兵。
张虎跟在林无悔身后，看着那扇熟悉的木门，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上次也是这样，团长把他带到一个空空如也的仓库前，信誓旦旦地说有好东西。
结果一开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八门崭新的德制88毫米高射炮。
那件事给张虎带来的震撼，至今还未完全消散。
他咽了口唾沫，凑到林无悔身边，压低了声音。
“团长，你……你不会又要变戏法了吧？”
林无悔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知道你还问。”
说完，他朝警卫点了点头。
“开门。”
“是！”
两个警卫上前，合力拉开了沉重的仓库大门。
“吱呀——”
随着门板向两侧敞开，仓库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张虎的眼前。
一排排，一堆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墨绿色弹药箱，几乎堆满了整个仓库。
箱体上用日文和白色油漆清晰地标注着——“九四式山炮榴弹”。
张虎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的嘴巴慢慢张开，大得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炮弹！
堆积如山的炮弹！
林无悔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进去，语气平淡。
“老规矩。”
“不该问的，别问。”
张虎猛地回过神，他一个箭步冲到林无悔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林无悔的肩膀上。
“团长！我的亲团长！”
他已经语无伦次，只是指着那堆炮弹，又指了指外面日军冲锋的方向，咧开大嘴，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有了这些宝贝疙瘩！我保证！我能把那个狗日的麻北正龙，连人带骨头都给扬了！”
“行了行了，赶紧去办正事。”林无悔拍开他的手。
“好嘞！”
张虎兴奋地一搓手，转身就从警卫腰间抢过了步话机，飞快地摇动起手柄。
“给我接炮兵营！快！接王承柱！”
步话机里很快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接着是王承柱有气无力的声音。
“喂？是副团长吗？有啥事快说，我正准备带人上刺刀，去前头当步兵了！”
炮兵营的炮弹早就打光了，炮管都凉透了，王承柱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
张虎一听这话，嗓门顿时提高了八度。
“当个屁的步兵！王承柱我告诉你，赶紧带上你的人，有多少带多少，来团部后面的临时仓库！”
王承柱在那头愣了一下。
“去仓库干啥？搬空箱子砸人吗？副团长，你别拿我开涮了，我这心里正烦着呢！”
“少他娘的废话！”
张虎对着话筒吼道。
“一万发！一万发九四式山炮榴弹！你王承柱爱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现在就让一营长带人拉走，拆了当手榴弹使！”
步话机那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王承柱带着颤抖和不敢相信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副……副团长……你再说一遍？多少？”
“一万发！听清楚没有！”
“我的亲娘嘞！”
王承柱的声音陡然变成了一声怪叫，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混乱声响，似乎是撞翻了什么东西。
“等着！副团长你给老子等着！我马上就到！谁敢跟我抢，我崩了他！”
通话戛然而止。
不到十分钟，王承柱就带着一大群炮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这些炮兵一个个灰头土脸，神情萎靡，显然是被“大炮当烧火棍”的现实打击得不轻。
可当他们看到仓库门口的王承柱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营长，那个把大炮看得比命还重的汉子，此刻正跪在一只打开的弹药箱前，双手颤抖地捧着一枚黄澄澄的炮弹，脸颊贴在冰冷的弹体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宝贝……我的心肝宝贝……”
而他的身后，是那座由上万发炮弹组成的“山”。
所有炮兵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下一秒，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欢呼，紧接着，震天的呐喊声冲天而起！
“炮弹！是炮弹啊！”
“我们有炮弹了！”
“干死那帮狗娘养的小鬼子！”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炮兵们激动得又蹦又跳，互相拥抱着，捶打着对方的后背，用最直接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狂喜。
有炮弹，他们的炮就能响。
炮一响，他们就还是战场的主宰！
王承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把脸，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他转身面对自己的兵，振臂一呼。
“都他娘的别傻站着了！给老子动起来！把这些宝贝疙瘩，全都给老子搬到炮兵阵地去！”
“今天，必须让小鬼子知道，敢惹我们猛虎团，是什么下场！”
“是！”
炮兵们齐声怒吼，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他们冲进仓库，两人一组，四人一队，抬起沉重的弹药箱就往外跑，沉重的步伐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日军的心脏上。
看着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林无悔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他转头对张虎说道。
“高兴早了点。我们有炮弹，鬼子就有飞机。我估计，他们的航空兵很快就会赶到。”
张虎脸上的笑容一收，立刻严肃起来。
“团长，我们高炮和高射机枪的弹药，在之前的战斗里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那就把前沿阵地的重机枪，调一半回来，在炮兵阵地周围构筑防空阵地。”林无悔果断下令，“另外，让工兵连立刻给炮营挖防炮洞，越快越好！”
“明白！”
张虎立刻拿起步话机，开始传达命令。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