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漪宁微微沉默。
老侯爷倒没有多虑,盛锦答应了他保密,可这一回京,亲娘一问,可不就把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
似是看出了盛漪宁所想,老夫人也有些尴尬,为自己女儿挽尊,“锦儿也不是大嘴巴的人,这么多年都没跟旁人说过此事,也就是时隔多年,觉得这桩旧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影响了,才尽数说与我听。”
盛漪宁不予评价,而是问:“盛钟知道此事吗?”
老夫人摇头:“不知道。但能让一个女子主动想要下嫁,定不会只有那一见倾心。”
盛漪宁觉得盛钟应该知道此事,甚至,他堂堂侯府嫡次子,主动娶商贾女为妻,也有觉得对方钱多好拿捏之嫌。
若是知道大哥抢了心上人,盛钟这些年还能与武安侯兄弟和睦,可见心性隐忍,所图之大。
如此看来,盛承霖是他之子的可能性很大。
盛钟想要谋夺的是侯府爵位。
难怪,在所有孩子里,崔氏最厌恶她,恨不得她去死,原来只有她,不是她与他心上人所生。
“你打算如何?可需要锦儿与你爹说明此事?”
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那些,她这把年纪了,两个都是继子,谁继承侯府都跟她没多大关系,但她知道盛漪宁在扶持盛承熙。
盛漪宁摇了摇头,“此事都是口耳相传,并无证物,姑母说的话也未必能叫人信服。”
老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她也并不太想将盛锦牵扯到侯府的争端中来。
“暂且如此吧。有些事,旁人说,没有证据便是污蔑,可若是自个儿产生了怀疑,便会自己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痕迹。”
……
栖霞苑周围的海棠花已经谢了。
花落后,满树枝叶葱茏,其上还结了小巧玲胧的果子。
青葱草木掩映着不远处的绣楼。
盛漪宁转过一道月洞门,便听到了孟姣有些胆怯的声音:
“表哥请自重。”
紧接着是盛承霖轻挑倨傲的声音。
“孟姣,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乃武安侯府未来世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病秧子,前头的未婚夫宁肯娶个青楼花魁,都不肯娶你。”
盛漪宁面色微沉,加快了脚步。
就见青石路上,孟姣被逼迫得节节后退,盛承霖伸手朝她抓去。
“左右你也嫁不出去,不如从了我,我还能给你个贵妾当当。”
然而下一刻,盛承霖的手就被一个石子打中,疼得惊呼出声,猛地收回了手。
那颗石子是盛漪宁给暗卫的指示。
“谁?”
盛承霖左右环顾,就见到了盛漪宁。
孟姣也瞧见她,拎着裙子快步朝她走来,满脸委屈:“表姐。”
“盛漪宁,刚才是你干的?”
盛承霖举起自己被石子打得通红的手臂。
“若是再胡乱动手动脚,下回打的就不止是你的手。”盛漪宁出言警告。
盛承霖顿时羞恼,觉得她在外人面前落了自己的面子,撸起袖子朝她走来,“我看你是愈发得意忘形了,都忘了尊敬兄长。”
孟姣有些担忧地看向盛漪宁。
盛漪宁站在原地未动,有一颗石子,忽然从盛承霖身后袭来,敲打在他的膝盖窝窝上。
他惊呼一声,腿弯了下来,还不等他回头或闪避,另一只腿也受到了重击,紧接着,双腿弯下,不受控制地在盛漪宁面前跪了下来。
孟姣都惊呆了,“表姐,你好厉害……”
盛漪宁轻咳了声,也没解释,只是对跪在地上的盛承霖轻叹了口气,“兄长资质对客人失礼,也不必当众行此大礼赔罪,我们怎受得起?”
盛承霖咬牙切齿,“受不起你也敢让我跪,不怕折寿了吗?”
盛漪宁看向后头祖母院里的嬷嬷,“还是将大哥送去跪祠堂吧。”
嬷嬷对盛漪宁言听计从,当即上前将盛承霖拖去祠堂。
盛承霖挣扎,怒骂:“盛漪宁,你凭什么?这府里何时轮到你作主了?”
盛漪宁只是眉梢微挑了挑。
嬷嬷说:“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二少爷,大小姐做不了你的主,老夫人还做不了吗?”
待回了栖霞苑,细辛带着孟姣去了收拾出来的暖阁安置。
片刻后,盛漪宁去暖阁看她。
“这里可还喜欢?”
“喜欢,谢谢表姐。”
盛漪宁将一个香囊递给了她。
孟姣惊喜接过,“这是送我的?”
盛漪宁轻点了点头,“这里头是些软筋丸,只需朝地上用力一摔,便能炸开尘雾,让人浑身瘫软,无处使得上力。日后你遇到这般流氓,尽可将药丸摔在他脚边。不过需注意,离他一步之遥。”
孟姣打开香囊,才发现里面装了几个摔炮似的小药丸,点了点头,而后将香囊小心放好,又是一通感谢。
盛漪宁环视暖阁内一圈,目光落在了她床榻上的枕头上。
这枕头明显不是栖霞苑内常备着的。
她将枕头拿了过来,“表妹进京,还带了自个儿的枕头?”
孟姣有些羞涩,“这是彭医姑给我准备的药枕。我自小睡得便不安稳,稍有些动静便会醒来,后来她便为我制了个安神药枕,如此才得以睡个好觉。”
盛漪宁打量着这枕头,轻笑了声,“不止是睡个好觉吧。想必表妹躺在这枕上一刻钟,浑身的病痛都好似能随着睡梦消除?”
孟姣一愣,“的确如此。我平日里常咳嗽,喉咙胸口都有些疼,但只要在药枕上睡,便不会感觉到病痛。表姐当真是医术高明,这都能看得出来。”
盛漪宁将药枕拿的有些远,“表妹可听说过麻沸散?用了此物,便是劈开头颅,都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
孟姣愣愣点头:“略有耳闻,表姐的意思是……”
“这可不是什么安神枕,而是装满了麻沸散的药枕。你在药香中睡着,莫说病痛了,便是有人割你的肉,你都不会醒来。”盛漪宁说。
孟姣惊住,“这般骇人?那我每日清晨,又是如何醒来的?”
盛漪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就要问表妹身边伺候的人了。”
孟姣此番进京,只带了一个自小伺候她的贴身丫鬟紫烟,此刻,她朝着暖阁外被细辛支开的紫烟看去,背后蓦地生出了一丝寒意。
盛漪宁将那个枕头的枕套,与其他普通枕头的调换,再将枕头放好,笑道:“表妹不妨亲自试试,看看明日,自己究竟是如何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