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诞生·下(1 / 1)

“砰砰”。

僵尸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应该说,这些“回忆”稍稍改善了一些她脑海中的混乱,但“回忆起某件事”对现在的她而言,仍然是一项崭新的、需要一些经验才能够灵活运用的技能一一尽管它们其实就存储在她的脑里,但调度它们。对现在的僵尸来说还是有些辛苦。

所以她需要一点时间来休息一下,顺便消化那些信息。

不过可惜的是,当僵尸终于把那些实际上并不怎么复杂的回忆消化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仅凭“这些”,好象并不足以解答她心中的那些疑惑。

比如“这里是哪里”一一在上一段记忆结束的时候,她明明还蹲在一个小棚子的下面,可醒来之后无论是棚子还是那口井都不见了。

又比如“我是谁”一一那段记忆中,她只能根据那些经历来判断,自己是一个“狼看见会牙、鹿看见了会逃跑,且畏惧阳光”的存在。

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于是,僵尸抱着腿,试着继续回忆起那些对她而言“更早一些”的事。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得益于刚才的经历,这一次她将记忆向前推移时受到的阻碍,明显比之前要小了不少。

她挺顺利地回忆起了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的事。

在那些回忆中的她,有时候是在山野间跋山涉水地前进,有时候是在有车轮痕迹的道路上慢慢悠悠地走,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在夜晚时分。

她的记忆总是从夜晚开始,在黎明时分结束。

以及,这一路上除了野狼、鹿、兔子以外,她还撞见过其他的一些动物,其中还包括了一个“人”。

是的,人。

在僵户路过一片田地的时候,有一个正好在附近收拾东西农民,大概是觉得她看起来“怪怪的”,于是开口问“姑娘,这大晚上的,你是要去哪儿啊?”一一大概是因为僵尸经过的地方大都是荒郊野外,而且总是在晚上行动,所以在这一趟旅途中,她也就只是遇见过这么一个人而已。

不过那时的僵尸并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那农民可能是以为她没听见,于是便小跑了两步,来到她身边说“嘿!姑娘!我叫你呢!”

然而,也是在那个瞬间,农民借着头顶月光,一下看清了僵尸那张苍白的脸和暗红色的眸子。

农民呆呆地看着僵尸,僵户则因为他的接近,也看了他一眼。

他们“缘分”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在农民“啊!啊!”的尖叫声和两步一摔、慌不择路地逃亡中告一段落,僵尸也继续踏上了她的旅程。

这虽然是一场短暂的缘分,但值得一提的是,比起那些需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回想起,这是“狼”或者“兔子”的动物们,在和那个人分别后没多久,僵尸便意识到了“啊,这是个人啊”。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在这场漫长、断续的旅途中,除了心中时不时冒出的一些无人解答的疑问之外,始终陪伴着僵尸的念头,就只剩下了“饥饿”。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饿,虽然还没到抓心挠肝的程度,但这种感觉仍然不太好受。

尤其是在遇到那些动物,以及那个人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饥饿加剧了。

为此僵尸甚至怀疑过,自己之所以象这样不停地走、不停地前进的原因,会不会是为了查找“食物”呢?

毕竟,饿了就是要吃东西不是么?

象是这样显浅的道理,就连僵户都是懂得的。

但结果是她没有动手,没有咬破它们的血管一一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因为饥饿而一点一点地变得虚弱,但她就是没办法对那些对她而言,在去掉“动物”和“人”标签后,本质上其实只是“食物”的存在下手。

没有原因,僵尸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吃掉他们,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尽管她很饿,很饿很饿。

包括现在也一样。

“或许只要能搞清楚,我‘为什么不愿意吃掉它们’,我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谁了。”思绪当中,僵尸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这样念头一一看来多动脑还是有好处,相较之前的懵懵懂懂的她,现在的僵尸甚至已经开始渐渐懂得关于“因与果”的道理了。

于是,记忆继续向前推移。

在一夜又一夜的回退中,场景终于迎来了变化。

僵尸醒来了。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在某个棚子、某片树荫,或者某一块大石头的下面,她的姿势也并非后来的哪种双手抱膝,而是平躺着。

她睁开眼晴,可是哪怕是以僵尸的视力,目所能及之处,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她又吸了吸鼻子,然而在稀薄的空气中,她也只是嗅到了泥土的味道而已。

因为某些原因,尽管身处的环境有些古怪,可是当时的僵尸心中什么念头都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乖巧地躺着,虽然偶尔能听到蚯蚓,或者其他什么昆虫从泥土中“沙沙沙”钻过的动静,可是她什么都不想。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

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她的五指从微曲到张开,再到渐渐可以握拳。

又过了一会儿,她原本紧贴于身体一侧的双臂,逐渐能够轻轻地抬起、放下,绷直的双腿开始能够左右摆动、屈膝。

很快,获得了行动能力的僵户举起自己的手,象是初生的孩子一样,慢慢地用手摸索着周围一一她没有选择,她只能用这种笨拙地方式来感受,这个对她而言略显陌生的世界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察觉到自己可以活动的空间其实相当有限,她正在被一面粗糙的、类似草席地东西包裹着一一这面席子帮助她隔绝了一部分土壤,但同样也限制了她的行动。

于是,她伸手,用指尖轻易地在那张席子上划出了一条小缝。

干燥的泥土随即洒落在了她的脸上,但是她不介意,继续用指甲划开草席,直到越来越多的土灌进来,眼看着就要将她完全掩埋。

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

无论是草席还是泥土,它们都无法再对她造成什么阻碍了。

她早就不是那个只能眨眨眼睛、吸吸鼻子的弱小僵尸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而过。

她以手作爪,用自己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挖开那些混杂着小石子的土壤,彻底被她撕碎的草席散落在一旁,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她可以坐直身子,直到她的手开始触碰到空气,直到有银色的月光撒落在她的身上。

僵尸终于离开了这个将她埋葬的“坟墓”,返回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面。

她环视着周围的这片荒原,但是并没有生出类似“眷恋”这样的情绪。

她很快站起来,跨过了一块挡路的石头,开始了自己的行进,踏上了这一条伊始于坟墓和夜色的旅途。

是的,这就是僵尸的诞生,又或者说,“开始”。

世上绝大部分的僵尸都是如此。

它们从黑暗、冰冷的坟墓中苏醒,直到身体恢复知觉,手脚恢复力量,才钻出地面,在夜色中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一点或许有些象是破土而出的蝉。

无论是僵户还是蝉,它们都是从一种生命形式蜕变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区别只在于蝉离开泥土,在枝头高歌的目的是繁衍后代,最终在短暂的快乐后迎来生命的终结,这是一场注定奔向死亡的旅途。

而僵户破土而出,来到地面的目的,就只有“活下去”而已。

你可以说,这个阶段的它们,对生命的“弥足珍贵”并没有很直观的理解,可它们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却是坚定且不可动摇的。

这就是僵尸,这才是僵尸。

“这就是我吗?”椅子上结束了回忆的僵尸,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那盏正在燃烧的油灯。

“原来我不是人么?”她用很轻很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忽然,僵尸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

诚然,这还是她醒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会说话的。

不过,至少这一刻,她其实并不是为“说话”这件事而感到恐惧。

“我刚才在想什么?”她瞪大了眼晴,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古怪念头,难以克制地心底她里蹦出来,“我不是人?可‘人”是什么?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人呢?”

在一番混乱过后,僵尸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她已经意识到,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想法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没有选择坐回椅子上,继续思考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开始一边张望着,一边在这间小屋里来来回回地闲逛。

只可惜,事与愿违,随着大脑越来越清醒,不同于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逐渐能辨认出这间小屋里的各种陈设、家具了。

“这是毛笔和宣纸,是写字用的——”僵尸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人在书桌前提笔写字的景象。

“这是枕头和被子,是睡觉用的—”这一次是某个人侧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画面。

“这是油灯,点亮它就可以在晚上看清东西—”这次是某个人提着灯,在某个夜晚对着另一个人说说笑笑。

“这是笛子,用它可以吹奏出很好听的旋律”这次则是“人,人,人—”僵尸捂着脑袋,那一个又一个不停冒出来的,总是离不开“人”的画面,让她感到十分痛苦,“又来了———为什么到处都是人——””

僵尸的脚步开始跟跎,她象是无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地在这件小屋里走来走去。

可是她无法逃避。越来越多莫明其妙,好象跟和她有关,又好象跟她无关的画面无休止地从脑海里蹦出来,这让她越来越惊恐,也越来越迷茫。

那些涌现画面好象是在提醒着她什么事,什么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事。

终于,就在僵尸因为分神即将跌倒的时候,她堪堪抓住了房间角落的某张案几,用双手撑住桌面,强迫自己不要倒下。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跪倒在桌前的她忽然注意到,这张案几上,正支着一面小小的铜镜。

“这是镜子,通过它就能看到自己是谁”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僵尸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正对着自己的镜面上。

她能够清淅的看到,镜子里此时出现的,是一个眉眼柔和,鼻梁秀挺,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子。

她头上的发髻挽得繁复精巧,只映出一角的衣领虽然底色素雅,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到一簇精细缠枝花纹的暗绣,一看便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捧在手心里千金小姐。

“这这是我吗?”

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那张脸,直到泪水迷朦了她的视线,连带着镜中的女子也模糊成了一团。

“我哭了?可我为什么要哭?我明明一点也不伤心啊?”僵尸为自己的落泪而感到奇怪。

然而,当她擦干眼角,再次看向那面镜子的时候,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着一对暗红色的双眸,面无血色,嘴唇惨白,披散着头发,身穿一件浅灰色衣袍的女人。

诚然,这依然是一张美丽的面容,可跟上一个出现在镜中的女子,却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此的变化令僵尸一下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

应该说可以预料一一镜中的女人也和她一样,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颊。

不再哭泣的僵尸,就这么和镜中人一起凝视着对方。

许久之后,她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镜面上的灰尘,随后便起身远离了那张按几,再也不去看那张只会出现在镜子里的苍白面孔。

这次,起身后的僵尸脚步不再跟跑,她直直地走向床边,起脚,把墙上那支系着红绳的玉笛取了下来。

她在床边坐下,将自己冰冷的唇凑向了笛子的吹孔。

一阵悠悠的笛声,从这间小屋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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