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白狼·中(1 / 1)

早晨,我打开库房门的时候,琅正安静地蜷在笼子的一角睡觉,

昨晚留下的肉已经被吃掉了,地上则多出了一只木头雕的小狗儿一一那是嫣儿坚持要送给琅的,理由是怕它一头狼在这儿待着闷,无聊的时候有个玩具玩玩,可以解乏。

不过介于木头小狗如今被“扫地出笼”的结局,显然,琅并不领会她的好意。

“早上好,琅。”我如常跟它打招呼,它的回复也一如既往,只是抖了抖耳朵,表示自己听到了。

昨天因我忙于公务,所以给琅搬家的活儿便全权交给了小六和家里的下人们。

倒也不麻烦,就是连狼带笼子从院子里挪到这座闲置的库房里而已。

据小六的说法,琅全程很配合,没牙也没咬人,躺在笼子里任由他们抬着,象是花轿里待出嫁的新娘。

至于给琅搬家的好处,除了我昨天说的那几点以外,其实还有一条,那就是它不在院子里呆着之后,我就可以大方地邀请客人来府上做客了。

别误会,我并不是担心它会吓到客人,毕竟以现在的风气,在家里养些奇珍异兽的人可不少,

尤其是某些达官显贵,已经把这当成了是一种眩耀的手段一一从这一角度出发,琅的存在毫无疑问会为我挣得许多面子。

但我需不需要这些面子,那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在琅来到家里的第一天,我便嘱咐下人们不要外传这件事,因此它的存在可以说是天知地知府里知,是属于我这一方小小天地的秘密。

“我说的没错吧?库房可比院子要清净不少,而且我不允许的话,没人可以进来,也不会有多馀的人发现你的存在。”我象昨天早上一样,十分自然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老实讲,这一刻我其实是在伴装镇定。

毕竟它不是我那可爱乖巧的女儿,而是只要一口,就可以咬下我整条手臂的猛兽。

所幸,面对我有些“过界”的行为,琅只是任由我的手抚摸着它的脑袋,眼皮也不抬一下,依然保持着它一惯的平静。

在只有一笼之隔的距离下,我静静地看着它。

它的皮毛上仍有血迹,但只集中于背部,其他地方沾染的血大概是被它自己清理干净了,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红色。

这是一个好习惯,说明这是一只爱干净的狼,至少比起我家那些看到泥坑也要往里跳的笨狗好多了。

如此看来,过去一直在野外生活的它,之所以能保持一身雪白的皮毛,大概是因此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自古以来都是以白为美,更有“一白遮百丑”的说法,可对于狼来说也是这样么?

在其他狼的眼中,琅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是孤傲的美人?亦或者古怪的异类?

我认为答案应该是前者一一如果我是一匹狼的话,我一定会被它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很可惜,我的发言并不能代表世上的任何一匹狼,因为我是个人类。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当我的指尖轻轻从它的睫毛上掠过的时候,琅终于睁开了眼睛。

它用那对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望着我,眼神中一如既往地没有太多情绪,这使我无法肯定,它究竟是在提醒我“差不多该把手收回去了”,还是说,它其实并不介意我这么做?

我们保持着四目相对,我试图从它的眼中看出一些什么。

直到,琅的目光向上抬了抬一一它在看我放于它头顶的那只手。

这个动作让我意识到,它确实是在提醒我没错,

因为我的愚笨,它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方式提醒我:它并不喜欢有人把手放在它的头上,之前的宽容只是在忍耐而已。

它到底是一头狼,一头生活在野外的、自由的狼。

于是我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同时尴尬一笑,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对于我的退让,琅站了起来,朝着一夜过后,只是剩下一些温热的炉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重新卧下。

“看来无论是人还是狼,在冬天的时候总是更喜欢和炉子待在一起。”它的一系列举动,让我有些好笑地想着,“等你回了野外,可就只能刨个坑自己给自己取暖了啊。”

正在我腹诽连连的时候,琅忽然面对看我,毫无征兆地翻了一个白眼。

是的,白眼,我很确信那是一个白眼一一随她的母亲,嫣儿在不开心的时候,也总喜欢对我做这个表情。

当我错愣地看着它,思考“在狼族的文化中,“翻白眼”这一行为是否有什么其他含义”时,

琅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给我与它对视的机会了。

眼看着它不愿搭理我,我便站了起来,道了声“晚点见”后,转身准备离开库房。

只是,当我推开门,感受着外头凛冽的寒风朝我扑面袭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我好象根本就没开口和它说过话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全程都只是在跟琅隔着笼子“无声交流”的我,心头顿时咯瞪了一下,“难道它能看穿我的想法?”

这个从心底无来由冒出来的念头,令我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琅一眼。

然而,它只是在安静地睡觉而已。

今天是琅搬到库房里的第三天。

因为库房里比较暖和,这几天我来探望它的频率变高了,和它相处的时间也更多了。

就比如,此时正值深夜时分,因午睡太久以至于有些失眠的我翻身下床,决定去库房看看它的情况。

当我拎着油灯,推开库房门的那一刹那,我能明显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视线朝我投了过来,

“是我。”我立刻说,同时还把油灯在自己脸前晃了晃,避免误会加深。

我当然能理解琅的反应一一它毕竟是野狠,面对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如果还是如往常那般自顾自的闷头睡大觉,那反倒是不正常的。

等我靠近笼子,大概是误会解除的缘故,此时琅又变回了那种懒惰的样子,卧躺在靠近炉子的角落里,用那种不掺杂什么情绪的眼神望着我。

是的,懒情,这是这几日对它新增添的印象。

也不知是不是笼子限制了它行动的欲望,一天到晚它几乎就没有站起来走动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一一其实我本想用“慵懒”来形容这一状态,不过我总觉得慵懒应该是用来形容猫的,放在它的身上总觉得不太合适。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它背上的伤口还未好全,这是它为了养伤而制定的一种策略,就象我们人摔断了腿,至少得在床上躺满一百天才能下地一样。

我放下了油灯,从库房的角落里拿了蒲团来,盘腿坐在了笼子旁。

这几天在和它独处时,我大多数时候都这么坐着,原因无他,纯粹是蹲在有点累,站着又太高我总不能象它一样躺,或者趴在地上不是?

我到底是个人。

我几乎紧挨笼子,这代表我们离得很近,如果它想,只需要一口就可以咬穿我的喉咙。

我是府上唯一醒着的人,而它则是府上唯一醒着的狼。

好吧,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毕竟它只是被我吵醒了而已。

“我觉得你的伤快好了。”我看着它背上的早已凝固的血痕,开口说道,“你觉得呢?”

它没有接话,我对此表示理解“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之前伤害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继续道,“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去问了张校尉,结果他说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猛兽,上一次有老虎出没,可能都得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可如果不是老虎,又会是什么东西呢?难道是熊?”我自言自语,“可是这个时候,熊应该早就冬眠了吧?”

它保持着沉默,并不准备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不过总之,等伤完全好透之后,我觉得你应该还是要返回山林里的,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虽然小六已经从劝我把你的皮剥下来,改口为‘我觉得咱们要是府上能养一头狼,也挺威风的“可你跟小黄不一样。你毕竟是狼。”

“所以啊,你每天这除了吃就是睡,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你得多动动一一这笼子虽小,可走两步还是可以的嘛。不然等回了野外,你该不适应了。”

面对我的崂叨,被扰了清梦的琅只是打了个哈欠,看来是没往心里去。

坦白讲,最开始面对琅所表现出这般平静与温顺,我一度认为那只是在委曲求全而已。

可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我觉得作为一头野狼,要是为了能在我家混口饭吃,就委曲求全到这种程度的话,那它未免也太不象是一头“狼”了点。

总不能是它的本性真就如此?

这是一只爱好和平的狼?还是说“还是说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向往自由?”我试探性地问它,“你想留下吗?留在这里?”

琅没有理会我。象是这样的戏码,这些天里已经反复上演了许多次一一尽管我极度怀疑它其实能听懂我的话,甚至某些时候还能通过表情读懂我的想法,但面对我的提问时,它却总是装傻充愣,连点反应都不给。

看着它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我无奈地笑了。

我好歹也是一州刺史,深夜睡不着觉来找一头狼聊天,本来就已经够没面子了,更没面子的是它竟然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我的颜面该往哪儿搁呢?

于是乎,我站了起来,走到笼门边,直接弯腰打开了那扇从琅进入这里后,一次都没有开启过的铁门。

“我是说,出来走走吧,你不可能一直待在笼子里。”我有些赌气地指着开的笼门,对它说道,“不论是人还是狼,总是向往自由的不是吗?”

很显然,这是一个荒唐且可笑的举动,

因为这个笼子存在的意义,不是用来保护它的,而是用来保护我的,这是我与它之间最后的一道屏障一一我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并没有发展到可以让大家“在笼子外面说话”的程度一一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然而,为这一幕感到荒唐的,好象并不只有我而已。

面对着大开的笼门,琅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一样的眼神,无声地看我了一眼。

如此反应,令我一下回忆起了它先前朝我翻白眼时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度人性化的神态,

按理来说,它们不应该出现在一只野兽的脸上一一用眼神来表达喜怒哀乐,那是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在寂静中,我们凝望着彼此,好象谁先开口说话就代表认输了。

良久后,这场无声的博弈以琅又打了个哈欠,趴在笼里继续睡起了觉作为句点。

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它确实没有离开笼子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琅的反应,也让事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诚然,如果它真的走了出来,手无寸铁的我大概会害怕得双腿发软,向苍天祈祷它可以念在这几日的情分上给我一个跑路的机会;但如果它不出来,又显得我象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破事烂事、打破了这个美好夜晚的宁静。

“行吧,你是对的。”到底是自己惹的麻烦,所以我也只能是自找台阶下,边重新关上笼门边嘟,“这大晚上的,也就只有我一人闲的没事干,下了床在家里东逛西逛。你说我好端端的,老老实实睡觉不好么?”

然而,在说着这些找补的话时,我的心中忽然间冒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我这算是在埋怨它吗?”

“作为一个人类,一个男人,我竟然在埋怨一头狼不体恤我的心情?”

“我到底在做什么?”

老样子,面对着我内心世界的这出自导自演,琅没有任何表示,直到我与它道别、推门而出时,它也只是在安静的睡觉而已。

“我也许是疯了。”

我背靠着库房的大门,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在心里暗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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