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管理员的气势么”借着中场休息的时间,岑颖偷偷打量着回归沉默的风衣男,在心里嘀咕,“虽然他话说的没有很重,也没有骂人。可刚才他提醒无面女的那一下,总给我一种‘你有胆再问一句就死定了’的感觉—还是说有死鱼眼加持的功劳?”
值得一提的是,在刚才的提问环节中,岑颖总算是深切意识到,驱使着这些协会成员们,来参加这个古怪的线下故事会的动力究竟是什么了。
那就是“过盛的好奇心”一一这些人所抱有的好奇心,远比普通人要强烈,这一特质在刚才面女子的故事结束后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要知道,这个面女子的故事虽然也属于“怪谈故事”的范畴,可跟其他人所描述的事件相比,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其他人的故事内核,基本都是“我是个普通人,我遭遇了某件古怪的事”,而她的故事却是“我是个道土,我解决了某件古怪的事”
光听这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人了吧?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人招惹不起吧?
招惹不起应该怎么办?当然是赶紧闭嘴,别祸从口出惹得人家不痛快。
可他们偏不。
他们不光照问不误,人家不乐意回答还在那儿阴阳怪气“你不说是吧?你不说就等于你变相承认了!”,更有甚者宁愿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暴露身份,也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探求真相的欲望简直堪比世界十大探险家,当年如果能跟着阿姆斯特朗一起登上月球的话,兴许外星人的存在之谜当场就在他们的“掘地三尺”之下公诸于世了。
“这么看来,这些人里反应最正常的,反倒是那个管理员啊。”岑颖暗想着,“他刚才不光很反常的一个问题都没问,还主动提醒别人“不要深挖其他成员的身份”。看来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简直就差把‘自觉’俩字写在脸上了——"
“等等那这不是说明,这个戴着面的女人是个连他都招惹不起的对象么?”
“我可以开始讲故事了么?”在岑颖悄咪咪把椅子朝馀柔这边挪动的时候,摩艾石象指着自己的腕表,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两分钟已经到了吧?”
“可以了。”风衣男点头,“作为今晚的最后一个故事,希望你有好的表现。”
“好的好的,我会尽力好好讲的。”摩艾石象搓搓手,笑嘻嘻地说,“事实上我今天准备的不只有一个故事,而是有所关联的两件事。所以由我作为今晚的压轴选手,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请开始吧。”面对摩艾石象的自吹自擂,风衣男回归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没打算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好的。那么在故事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关于我个人的一些情况。”摩艾石象用一种“很有精神”的语调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不是安平本地人,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四年了。一个月前,刚刚从安平市某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之后要回老家继续读研究生。”
“也因为学业的问题,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的我,这才下定决心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线下故事会一一毕竟在离开安平后,我就无法再登录上咱们协会的论坛了,这也算是我个人的一种道别方式。”
虽然在场估计根本没人在意他之后会不会离开安平的事情,不过摩艾石象同学还是颇为陶醉地发表着自己的临别感言。
“在我大学四年的就读期间,可以说,咱们协会的论坛真的给我带了许多惊险刺激,和很多快乐,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我第一次偶然间进入这个论坛时,被里面各种各样的怪谈故事吓得一晚上没敢睡觉,可第二天、第三天却象着了魔一般地一次又一次地点击进来,强忍着害怕也要继续看帖子的那种心情。”
“很遗撼,如果不是因为现实所迫,我其实很愿意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继续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怪谈协会成员—”摩艾石象说着说着,估计是注意到了风衣男那双死鱼眼投射来的眼神,这才清了清嗓子,回归了正题,“扯远了,现在我来分享我要讲的第一个故事一一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发生在安平的事,但对我之后要讲的故事会起到一个‘前情提要’的作用,所以请大家认真听。”
“这个人的废话不是一般的多啊”旁听的岑颖被他这一套又一套的废话说得有些发晕,“我认识的汉语言专业的同学,也没见这样啊———”
“还是说他就是单纯的表现欲很强?”
“那是在三年前的暑假,我在打扫我老家祖宅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叠用牛皮纸包裹着,表面备注着写着“xxx祖先留’的东西。”
“这里先说明一下,我的家族在当地算得上是那种典型的书香门第,比如我的爷爷奶奶都是退休教师,我的母亲是中学老师,我的父亲是大学教授,至于其他亲戚,也大都是从事教育方面的知识分子。”
“但在我那位祖先的时代,我的家族其实是世代习武的武人世家,出过不少带兵打仗的将军,
其中官职最高的就是我那位祖先,在四十岁的时候官拜州刺史一一现在的百度百科上甚至可以搜索到他的名字和事迹,算是我们家族历史上出过的最有名的一位人物。”
“也因此,我们这几代人从小就听着这位祖先的事迹长大,从他年轻时征战沙场、屡建奇功,
再到后来受朝廷重任,安民一方,治理一州之地的故事。”
“所以在看到那些手记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意外的一一按理来说,这些遗物应该都收藏在我们家族当地的祠堂里,甚至展出才是,怎么会封存在不见天日的库房里呢?”
“于是,心中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我,没有把这一发现告诉长辈们,而是悄悄把那一包东西带回了家里一一由于那些东西拿在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我猜测里面装的,应该是书信一类的物件。”
“当天晚上,我在卧室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一包东西。”
“牛皮纸刚打开了一条缝,一股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霉味儿便立刻灌进了的我鼻腔,那些不知道是徽菌还是灰尘的物质,刺激得我差一点就要流鼻血了。”
“稍微等待一会儿味道散去后,我返回了桌前,继续开始拆封。”
“果然,就象我猜测的一样,那包牛皮纸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发黄的宣纸,而且因为过去了太多年,纸质已经‘脆化”了,给人一种稍一用力可能就会变成粉末的感觉。这让我不得不小心对待这些东西。”
“我小心地将折叠宣纸拿了出来,在桌面上一一展开。”
“宣纸上的文本是清一色的楷书,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那种。”
“但那种字体却让我感到有些陌生:要知道,从我那位祖先过去留下的那些书信遗物来看,他惯用的书写习惯应该是‘颜体”才对,可这些纸上的字却介于‘柳体”和‘瘦金体”中间,给人一种很秀气的感觉。”
“‘这好象是女人写的字啊。’一一这是在看到那些文本后,我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难道这是某位女子寄给我祖先的书信?”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仔细研读起了纸上的内容一一虽然是文言文,但读懂它,对从小到大几乎每一天都在接触这类东西我的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第一张宣纸上记载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昨日和几位朋友吃饭的时候曾听他们说起过,今年的冬天似乎是来得格外早,有不少地方早早便飘起了鹅毛大雪。州便下起了大雪。今日一觉醒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到了可以没过脚踝的程度了——”
“这是一篇日记?”察觉到什么的风衣男问道。
“没错,日记。”摩艾石象点头,“据我所知,我的那位祖先过去确实是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些遗物如今都在祠堂展出,其中记录下的很多内容可以说是很有历史意义,能够反映出那个时期的风土人情和古人的思维方式。”
“当然,他的日记大部分时候都是象这样随手记录的内容,比如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晚饭吃了什么、某某笑话很好笑云云一一虽然为官时颇有政绩,但我那位祖先私底下其实是个颇为风趣、偶尔还有些无厘头的人,用现在的话说,这也算是一种人格魅力吧?”
“而当时,在发现这原来是一叠日记后的我,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了:如果这是我祖先日记,
那为什么上面的字迹,却并不象是出自他本人之手呢?这不会只是他为了练字,而随手乱写的东西吧?”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我继续看了下去。”
大雪持续了三天,到今天傍晚总算是停了。所以我决定明天约朋友去山上打猎,看看能不能猎到狸子,证明一下我的射术没有退步。
朋友因为染上了风寒,于是今天只有家仆小六陪着我去打猎。结果是什么都没有猎到,我决定明天再去一趟。
今天早上喝完菜粥,刚出门就又下起了大雪,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家,明天再去。
“就这么,我连续又看了好几篇日记,内容就是在下雪、没打到猎物、今天雪又下大了之间反复循环。”摩艾石象说,“这些没营养的内容令我开始怀疑,也许这才是这些日记被封存在库房的真实原因?”
“但这终归只是我的猜测,于是在倒了杯水后,又继续开始翻看那些日记一一下一篇的字数就比较多了。”
这场断断续续的大雪已经下了近十天,今天总算是赶上了个晴朗的日子。于是在午饭过后,我带上了我的猎弓,和小六一起出门继续打猎。
期间我看到了不止一只野兔的踪影,可惜我久疏战阵,虽然还拉的动弓,可准头却是糟得一塌糊涂。还被小六取笑一番,说大人您这指东打西的,可是围魏救赵之策啊?气得老夫真想一脚把他从马上踢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只野兔都没打倒的我眼看又飘起了小雪,便决定打道回府,明日再续。
就在这时,小六忽然喊了我一声,指着雪地中的某处说道,大人,那里是不是躺着什么东西?
循着小六手指的方向,我定晴一瞧,果然在远处的雪中,看见了一片淡淡的红色。
于是我们二人立刻拍马赶去,等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里正躺着一只负伤的白狼一一它似乎伤的很重,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在发现我们二人靠近后,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们而已,似乎是奄奄一息了。
最开始我和小六以为,它可能是被附近猎户的捕兽夹夹到了腿,因为想要挣脱才弄得身上到处是血一一挣扎本就是动物的本能,只可惜这样做的后果,大都只是会让伤口更深而已。
可在这个距离下我们看得很清楚,它的腿上并没有夹,伤口基本都是在背上。而且从身后那一连串的血脚印来看,这里也不是它负伤的现场一一它大概是走了很远的路,因为体力不支才倒在了这里吧?
见此,小六有些兴奋地对我说,大人您今天可真走运,这么难得的猎物竟然送到了嘴边。咱们把它的皮剥下来带回去,您在朋友面前,至少能耀武扬威上一个月吧?
小六说的没错。平时出去我们出去打猎,大都是打些野兔和狸子回去,象是豺狼虎豹这类野兽,别说是打到,能遇见一回都已经很难得了。
如今有这样的猎物送到嘴里,确实是好运一桩。
但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只负伤的白狼,我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一我觉得自己并不想让它变成一张精美的狼皮,至少现在不想。
于是,不顾小六说这头狼可能是在装死的劝阻,我翻身下马,抽出刀,蹲在了它的面前。
“你想活下去吗?”
我看着白狼沾血的脸,这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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