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观点而已。”
“和我一样,妖怪们基本都会化形,可真正知道化形法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是否属于妖怪们的本能、它本质又是什么的,恐怕很少。”常平说,“毕竟化形是一种太过于玄妙的法术。哪怕它本身并不复杂,甚至不需要多少道行支撑,但就是这样的‘小把戏”,却能让你的外表从一个种族变化成另一个毫不相干的种族,这已经足够神奇了。”
常平的这番猜测,让清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先前师傅和师姐都曾指出过,他在化形法术的使用上之所以频频吃,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现如今的“道行”不足以支撑他使用化形的法术,其馀“心理方面”的问题,反倒可能只是其次。
而现在常平的观点则是,无论是“对于化形对象的了解程度”,还是“道行的深浅”,都不是决定化形成功与否的绝对因素。
他认为,真正决定一个妖怪否能够化形的,是“年龄”。
这个“年龄”,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和“道行”其实也有着不可分割关联,毕竟想要提升道行就得靠“修炼”,而这个修炼的时间长短就取决于你的年龄。
但这两者又确实是“不相等”的两回事。
就比如活了五十几年的珠泪,跟只活了十年、但几乎每一天都在修炼某妖怪相比,珠泪只是“年龄”大于人家,但“道行”这一块,还真保不齐能胜过人家。
所以通俗点来说,“道行”更接近于“实力”,而“年龄”则更象是“资历”一样的东西。
师傅和师姐认为化形所依靠的是实力,得靠努力的修炼才能有所收获;而常平则认为妖怪想要化形主打一个“熬”,就跟单位里某些重要岗位的晋升似的,哪怕你业务能力再强,可你的工龄要是差的老远,那就是得不到普升机会。
至于不同种族之间化形时间点的差异那就更好解释了:不同种族妖怪就好象是不同的用人公司,有些公司只要你入职一年就能参与升职评选,有的则需要你入职至少十年,至于龙众和灵兽这些天生强大,却至少需要几百年才能化形的特殊存在,就更是经典案例。
如此听来,他们双方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存在一些分歧,但这些分歧却又恰好应证了常平最后说的那句话。
“妖怪们基本都会化形,可真正知道化形法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是否属于妖怪们的本能、
它本质又是什么的,恐怕很少。”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而究其原因,大概就象很少有人会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加减乘除的同时,思考着诸如“为什么加减乘除会存在?”“加减乘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会加减乘除的人平时是如何生存的”一类问题一样。
使用化形法术对妖怪们而言,就象是本能反应一样简单,而越是这样,它们就越不会、也没必要去深究,所谓化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云实在是没想到,在这座城市里“伪人”程度恐怕能排上前列的刑天常平,居然能总结出如此深刻且直观的观点——难不成,这里最懂什么是化形的妖怪,其实就是常平?!
“那依常平你看,如今变成了猫妖的我想要化形,大概得“熬”到什么时候呢?”清云向这位“化形界的前辈”真诚地请教。
“普通的猫妖化形大概需要十五到二十年,不过清云道长情况特殊(上辈子是人类和道行高深的天师,这辈子从出生起的就跟一群妖怪待在一起,还吸收过帝流浆的养分),想要完全掌握化形的话,兴许快些的话有个三五年也就够了。”常平凭着自己的经验给出答案。
“三五年啊—”巴不得明天就变成人的清云,对这个回答其实不是很满意。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有些找补地说了一句:“有些事儿注定就是急也急不来,对吧。”
“是啊,顺其自然总好过急功近利。”常平附和道,“这个道理,我也是从令徒那里学到的。
“我徒儿哈哈,是吗是吗,你们年轻人之间多交流是好事”清云呵呵一笑,心里则反驳说我徒儿那哪里是顺其自然,纯粹是没有上进心,懒得“急功近利”而已吧。
“前面就是步行街了,需要我用缩地术送您到周悬的摊位附近么?”常平把车停在路边,礼貌地说。
“没事没事,两步路而已,我自己去吧。”清云客气道,“辛苦你了常平,下次有空来我家喝茶。”
“多谢道长。”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清云问道,“在你看来,如今的我是更象猫一些,还是更象人一些呢?”
“如果清云道长还不象人的话,城里的妖怪就没人在人前自称‘人类”了吧?”常平说。
“哇哈哈哈,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虽然觉得这个评价一点参考意义价值都没有(毕竟是来自常平的),不过清云还是爽朗地大笑三声,翘着尾巴,落车走了。
安平市,江南路步行街。
“所以”周悬看着桌对面那个留着一头白金色短发,看起来应该还是学生的女孩,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找我不是想算自己的事,而是想替你们家的猫来算命?”
“没错没错。”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不是我家小咪估计过几天就要生了嘛,
我看着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实在是有点担心就想着先来算算,要是在家里生不安全的话,
我就提前送它去住院。”
“之前我也遇见过几个算命的大师,不过他们都拒绝了,还骂我是不是包里藏着摄象头来找茬,准备给他们偷录下来,发网上去博人眼球的。”女孩似乎是真的很担心周悬误会,赶忙说,“要是您这儿也不行的话就算了,我马上走,不打扰您做生意!”
“要算家里猫生产的时候有没有风险啊”周悬沉吟了一下,“你有你家猫的照片么?”
“有的,有的!”女孩直接把手机递给他,“屏保就是,如果要看它大肚子照片,我再打开相册给你!”
周悬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只四仰八叉睡觉的布偶猫,闭上了眼睛。
“生辰八字你知道吗?”三秒钟后,重新睁开眼睛的周悬把手机递还给女孩。
“呢,我的还是猫的?”
“你。”
“知道知道!”女孩有些惊喜地说,“您这是能帮我算吗?确定知道我的八字就行?不用我打电话问问我家猫的生辰八字?”
“动物是没有生辰八字这个说法的。”周悬有些好笑地把纸笔递给她,“你是要打电话给你家猫问吗?”
“啊哈哈,见笑见笑。我以为生辰八字是只要知道出生的年月日时就能算出来我还想着,
正好买猫的时候猫舍有给出生的具体时间呢。”女孩有些期待地把写好八字的纸条递给周悬,“果然猫的命也是可以算的吧?”
“其他卦摊的规矩我不知道,我这里的的规矩是必须要有生辰八字才行。”周悬说,“但你们家的猫算是你的所有物,所以如果知道你生辰八字的话,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一一这就跟用卦象帮忙找人家丢失的物件同理。”
“不过记得帮我保密。”周悬比了个声的手势,“我可不想每天都有人找我给宠物算命。”
“喔喔,了解了解。”女孩会意地压低声音,“市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猫猫狗狗走失,你怕那些人都来找你对吧?”
“你说对了。”周悬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步行街有个人能够给宠物算卦”事儿传出去,自己的摊位一不小心变成网红打卡地点),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有结果了,你需要记一下吗?”
“您请说,我打开备忘录了!”
“卦象显示,你家猫的生产时间是四天后的晚上,九点到九点一刻之间。”周悬平静地说,“过程很顺利,你不用带去医院也没事。”
“生了几只?!”女孩瞪大眼睛。
“最少四只。”
“天呐!这么多!太感谢你了大哥!”毫无疑问的好消息,女孩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和他握手,“你要养猫吗,我送一只给你!”
“谢谢,不过我家里已经有一只了。”
“啊,是很小就开始养的吗?”
“恩,刚出生就养着了。”
“哇!那你可以分享点经验给我吗!”
“——可以,但我的经验不一定管用。”
“瞎!小猫不都差不多嘛!”
就这么,在和这位女孩简单交流了一下饲养小猫需要注意的问题后,她给周悬强行扫了一百块钱当作超额咨询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师傅是不是吃路边摊的油炸香肠了。”客人走后,周悬看向自己肩上,那团别人眼中的“空气”,说道。
“你怎么知道?!”师傅瞪大眼睛。
“因为你嘴里有油香味,嘴角还有辣椒粉。”周悬说,“你不会没给钱吧?
“什么话,当然给了。”师傅眼看这会儿没生意,便跳上桌子说,“不过是常平付的钱。”
“怎么又是常平?”
“谁知道,可能是我们有缘吧?”
“师傅你别总麻烦人家常平。”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一根淀粉肠的钱,我就算转给人家人家也不会收啊。”师傅仗着自己是师傅,强行切换了这个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你可真行啊,连给猫算命的钱都挣。这名声传出去,以后还得了?”
“所以我这不是让她别说出去吗。”摆摊时长超过两年的周道长,很有经验地说,“如果不是先看到她的猫一切顺利,我也不敢接这生意。”
“呵呵,那倒也是,万一是什么不好的结果,人家听了在你这儿又哭又闹的就完蛋了。”师傅笑了笑,“你刚才是看到什么了,才能这么顺利地判断出日期和时间来?”
“托她的福。她家猫生的时候,她大叫“快看时间快看时间,以后方便给小猫们过生日”,然后她妈妈就拿着日历来了。”周悬也笑笑,“如果每个客人都这么省心,我每天应该能少死不少脑细胞。”
“行啊,那你今天赚多少了?”师傅问,“刚才那个小姑娘可是很大方地给了双倍呢。”
“不多不少,二百五十块整。”
“,可以啊,这才几点就挣够‘目标”了。”师傅调侃道,“这么下去,今天的营业额不得破纪录啊?”
“实际上我正好准备收摊了,师傅也来帮忙吧。”周悬起身道。
“哈?这不是才三点钟吗?”
“没办法,临时接到电话,我一会儿要去参加同学会,他们人基本都到齐了。”周悬说,“先去茶室聊会儿天,再去酒店一一我总不能穿这身去喝茶吧?”
“同学会?你不是向来不爱去这种活动吗?”了解他的师傅歪歪脑袋,“难道阿菲也去了?”
“阿菲今晚在港区还有演出呢,肯定去不了。”周悬把那面“天师嫡传”的黄旗收起来。
“就是因为我们俩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缺席很多次了,这次他们说,我们俩就算是派代表也得去一个。”周悬说,“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参加也不太合适,只能赴约了。”
“那你跟珠泪说了没有?”
“说过了。”
“好吧。”师傅蹲在桌上,帮他收拾那张“八卦乾坤图”的桌布,“他们说的也是,都是一家人,既然阿菲不去,那你肯定得出人头。”
“师傅不说我跟阿菲没戏吗?怎么又成一家人了?”
“此一家人非彼一家人,蠢货。”师傅把桌布叠成小方块,拍在他手里,“管你跟阿菲能不能成,都是一家人。”
“师傅说的是。”周悬忽然问道,“师傅早上之所以要问我那些话,是因为化形不太顺利的事么?”
“——”师傅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早上你走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清秋,从她那儿听说的。”周悬俯身收拾帆布椅,“我很少见师傅烦恼,所以才问问。”
“切,多事多事。”被他看穿心思的师傅虽然有些尴尬,但面子不能丢,“为师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的,能有什么事?”
“恩,说的也是。”周悬顿了顿,“虽然我知道这话师傅不乐意听,不过我觉得化形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师傅还是保持平常心比较好。”
“哪怕为师得再等个三五年才能变成人?”师傅看着他,“三五年,可不短啊。”
“可我也长大了,不需要靠师傅变成人才能养活。”周悬回道,“再有十年,我也等得住。”
“呵呵,傻徒儿。”师傅跳上他的肩膀,“你等得住,为师可等不住啊一一我以后还得帮你照顾孩子呢,这幅样子怎么行。”
“那我也可以为了师傅,晚点结婚的。”周悬收拾好了最后的折叠桌,带着肩上的狸花猫向家的方向走去。
“很好,你就接着气为师吧,我这高血压迟早复发。”师傅气哼哼地说,“你怎么不说帮为师‘算一卦”,好看看为师何时才能化形成功?”
“我这儿是没问题,毕竟师傅现在不是天师了。”周悬说,“不过师傅需要吗?”
“当然不需要!师傅的事还需要徒儿帮忙算嘛!”师傅喵喵大叫,“你有这功夫,先算算自己媳妇儿在哪吧!”
“我也想算算,奈何实力不允许啊。”周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