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站在导演监视器后方稍远一点的位置，目光沉静地落在片场内。
他没有对拍摄指手画脚，也没有刻意去关注某个特定的人，但那无形的存在感却笼罩着整个片场。
沉砚对拍摄流程不感兴趣是真，但既然答应了来看她，他自然会看。
这让田熙薇心里七上八下。
沉砚哥满意吗？他是不是觉得我演得不好？
刚才那个表情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吃太多脸圆了演高中生不合适？
无数个小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混合着对沉砚的喜欢、对他身份能量的敬畏，以及一种不能在他面前露怯的强撑。
片场的灯光烤得人有些发热，但田熙薇觉得自己的手心是冰凉的。
沉砚就站在导演监视器后面不远的地方，象一道安静的影子，存在感却强得让她无法忽视。
田熙薇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平静地落在片场，偶尔也会掠过她身上，让她每一次呼吸都下意识地调整。
“cut！这条不错！准备下一场！”
猫的树的声音传来。
田熙薇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刚才和黄橙子一样气鼓鼓的表情，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场情绪戏怦怦跳。
她没敢立刻转头，只是用眼角馀光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方向。
沉砚还站在那里，侧脸在片场杂乱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不能怂。
田熙薇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她是黄橙子，她是拾光的演员，沉砚是来特地看她的。
她捏了捏有些汗湿的手心，趁着休息的空档，转身径直朝沉砚走了过去。
脚步有点快，快到张新城在旁边投来一个略带捉狭又了然的眼光，田熙薇都假装没看见。
在沉砚面前站定，距离比平时说话近了些。
沉砚身上还是最常用的淡淡雪松味道，田熙薇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坦荡：
“刚才那条——怎么样？”
声音比田熙薇预想的要清亮一点，尾音却不受控制地飘了一下。
沉砚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她。
田熙薇被他看得头皮微微发麻，强撑着没移开视线。
“跑起来的时候，学生证甩得太用力了。“
沉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钻进她耳朵里，“道具没固定好？还是你跑得太急了？”
田熙薇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不是夸，也不是批评，只是很客观地指出了一个细节上的遐疵。
偏偏这个遐疵，还带着点她个人风格过猛的意味，她确实有时候动作幅度会大些。
窘迫冲散了那点强撑的勇气。
熙薇下意识地想反驳“哪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一句有点生硬的辩解：“黄橙子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沉砚没接她关于角色的话，视线在她因为窘迫而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停留了，淡淡地又补了一句：“脸上肉了点，看着倒精神。”
轰！田熙薇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又是这个！昨晚夜市摊上的奶茶、炸年糕仿佛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形的罪证！
她几乎能想象张新城在旁边憋笑憋到内伤的样子。
羞恼让她几乎脱口而出：“沉砚！你—！”
后面的话却卡住了，总不能说“你不准说我胖”吧？那更奇怪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像只被戳中了痛脚又无可奈何的小兽。
沉砚看着她这副眼睛瞪得溜圆、脸颊气鼓鼓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指尖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汗湿的额发边，轻轻地拂了一下。
“状态不错，有股劲儿，去准备吧。”
这突如其来的的评价，象一颗小石子投入田熙薇翻腾的心湖。
刚才的羞恼和火气象是被安抚了，又象是被强行按了下去，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茫然0
他说—不错？有股劲儿？
导演那边已经在招手叫人了。
田熙薇愣愣地“哦”了一声，甚至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也忘了去看沉砚的表情，几平是有些同手同脚地转身，快步跑回了灯光下。
跑动间，脖子上挂着的学生证果然又开始不安分地甩动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它。
片场重新忙碌起来，灯光、摄像头对准了她和张新城。
田熙薇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刚才那番拉扯带来的混乱心绪压下去，投入到黄橙子的世界里。
只是，在导演喊“action！”之前，她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监视器后方的阴影处瞟了一眼。
沉砚依旧站在那里，身影挺拔安静，目光似乎落在监视器屏幕上，又似乎越过屏幕，落在了她身上。
那目光不再让她如坐针毯，反而象一道无声的锚，让她在喧器的片场里，莫名地定下心来。
她不知道他还会待多久，也不知道他刚才的评价里有多少是客套。
但至少这一刻，他看到了她的表演，而且——似乎没有失望？
这个认知，让她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悄悄地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沉砚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融入片场的忙碌光影中，在原地又站了片刻。
直到助理周道无声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沉砚微微颌首，周道立刻转身走向制片人梅某那边。
田熙薇投入到新的拍摄中，努力将刚才沉砚那简单的评价化作更精准的表演能量。
这场戏拍得还算顺利，导演喊“cut”的时候，她感觉状态不错。
她习惯性地再次望向那个角落。
那里已经空了。
心，象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走了？什么时候的？
她有些恍惚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
沉砚：【小田老师今天很棒，继续保持。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田老师——””
田熙薇看着这个称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
刚才那点失落，似乎又被这简短的肯定冲淡了一些，心里泛起一丝微甜的暖意，还夹杂着些许怅然。
她握着手机，目光投向沉砚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只剩下片场正常流转的光影和工作人员的身影。
他真的走了，象一阵风，来了又走。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小心收好，脸上重新扬起属于黄橙子那元气满满的笑容，准备迎接下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