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永熙六年腊月初三,九江按察司鉴宝阁内烛影摇红。谢渊手持黄铜放大镜,镜片在十二节青玉链上移动,青铜镜反射的烛光映出他眉间深锁的川字纹。节内圈阴刻 ' 燧初' 字,\" 验印锥的铜尖轻点玉节断口,在冰裂纹间激起细不可闻的颤音,\"《宗室名讳录?襄王卷》载,萧漓表字 ' 燧初',玉筋篆笔锋与《玉牒刻字规制》卷三 ' 宗室幼名必用内府玉工 ' 完全契合。
仵作王忠双手捧着魏王案的檀木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年刺客坠楼身亡,靴底夹层搜出这节断玉,\" 他解开浸着血渍的黄绫,露出半枚青玉,\"阳刻 ' 烈' 字,断口冰裂纹呈 ' 川' 字形 ——《庐山玉脉考?元兴矿脉》记,该走向对应星象 ' 天川星动 ',正是元兴帝登基时的御定纹式。
谢渊将两节断玉并列在《玉牒制作考》的描金图谱上,指尖抚过拼接处的冰裂纹:\"此书卷五明载,冰裂纹玉开采 ' 十斤得一斤,百斤成一链 ',\" 他的目光扫过图谱上的断纹分类表,\"且每代玉牒链纹必应天象:元兴元年 ' 人文星明 ',故用 ' 仁' 字纹;泰昌年间 ' 天川改道 ',方许用 ' 川' 字纹 —— 而襄王玉牒制于元兴朝,为何会出现泰昌纹式?
王忠突然从匣底抽出半张残页,边缘焦黑:\"大人,这是从宗人府焚纸炉里抢出的公文,\" 他指着模糊的朱砂印,\"当年称玉节断裂为 ' 匠人误触冰裂纹 ',但验印锥痕显示\"
靴声如雷,宗人府典吏李通带着四名玄夜卫踢门而入,腰间十三节玉牒链撞击声与那年刺客如出一辙。他的象牙笏板直指案头,青玉纽扣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私扣宗室玉牒链,按《宗人府条例》卷七,当处 ' 斩监候,籍没家产 '!
谢渊举起盖着宗人府大印的《宗室玉牒查验单》,朱砂批注穿透三层宣纸:\"今晨在宗正卿陪同下验牒,\" 他的指尖划过 \"第三节裂纹走向不符,疑为后配\" 的朱批,\"新玉节冰裂纹呈 ' 川' 字形,而《玉牒链纹定式?元兴朝》第三条:' 凡玉牒链纹,必依年号首字取象,元兴元年当取\" 元 \"字右半,即\" 仁 \"字纹 —— 李典吏敢说这新节不是伪造?
子时的梆子声敲过三声,暗卫的密报终于送达:\"襄王府近三月购入庐山茶梗两千斤,皆用宗人府火漆封印。渊望着密报上的锯齿纹火漆,田册火漆印完全一致。案头的田册边缘,暗红的茶渍与朱砂混合,竟渐渐显露出 \"三万顷\" 的笔锋 —— 那是左手书写的痕迹,与陈懋的批文如出一辙。
他摸出玉牒链的两节断玉,冰裂纹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宗人府的飞檐在夜色中投下阴影,仿佛无数只手在争夺这小小的玉节。谢渊知道,这两节断玉不仅是物证,更是打开三代阴谋的钥匙:魏王萧烈、襄王萧漓、宁王萧彬,三位藩王的小字刻在玉节上,正对应着三代人对庐山隐田的侵吞。
夜风卷起案头的《宗室名讳录》,谢渊望着 \"烈漓 彬\" 三个字,\"御史的眼睛,要看穿宗室的冠冕。握紧验印锥,锥柄上的 \"风宪\" 二字硌得掌心发疼 —— 这是使命,也是责任。哪怕前路是宗人府的铜墙铁壁,是满朝文武的集体缄默,他也要带着这些证据,在永熙帝的御案前,撕开这张笼罩江西多年的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