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十月初三,巳时三刻。沉重的殿门缓缓推开,玄夜卫甲胄上的铁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十二名精壮侍卫抬着的漆黑铁箱跨过门槛时,箱角的铜包角与金砖地面擦出耀眼的火星,空气中顿时弥漫起刺鼻的焦糊味。谢渊站在丹墀之下,瞳孔骤然收缩 —— 铁箱表面凸起的云雷纹,与三年前宗人府那场冲天大火中,魏王府私军营帐上的纹饰如出一辙,接缝处残留的焦痕还散发着刺鼻的松香。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那个惨烈的夜晚:火光冲天,哭喊声震天,匠人张二的儿子被滚落的铁箱砸中双腿,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至今仍萦绕在他耳畔。此刻,铁箱棱角处凝结的暗红污渍,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血泪。
萧烈突然暴起,镣铐在金砖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如同恶鬼的嘶吼。的河套军饷,有三成来自魏王府!额角撞在金砖上,鲜血顿时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笑声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他们早有勾结!渊却死死盯着永熙帝 —— 帝王握着诏书的手背青筋暴起,尤其是 \"二十万鞑靼铁骑\" 字样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知道,那里的每一道青筋,都刻着七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萧栎在河套战场上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打退敌人的进攻。而每一支射向敌人的箭头,都是匠人日夜赶制,浸透了他们的汗水与鲜血。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王景隆残存的党羽、鸿胪寺少卿李贤突然越班而出,脸色涨得通红:\"御史台私闯勋贵府邸,所得证物不足为信!的话音未落,谢渊已甩出一卷铁链。链环碰撞的声响清脆而冰冷,李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 那正是他在魏王府密室见过的刑具,链节凹槽里还嵌着未清理的碎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这铁证如山,让他再也无法辩驳。
永熙帝猛地扯下冕旒,珠串如雨点般散落在龙案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萧烈私通外敌、戕害百姓,证据确凿!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胸膛剧烈起伏。谢渊看见他喉结滚动,想起三年前微服私访时,陛下抱着高烧的匠人孩童求医,衣袍上沾着的药渍至今未褪。那时,他亲眼目睹了陛下对百姓的关爱与担忧。此刻,那方盖满玉玺的诏书,承载着无数冤魂的期盼,终于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亥时的梆子声惊飞了栖息在檐角的乌鸦,夜色如墨,笼罩着整个御史台。谢渊独坐书房,案头摊开的《匠人血税总册》铺满桌面,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与背后悬挂的獬豸画像渐渐重合。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染血的兵符,指腹触到符身刻着的 \"烈\" 字 —— 那歪斜的笔画,与在砖窑发现的匠人刻痕如出一辙,都是被铁链束缚的手留下的抗争印记。每一道刻痕,都诉说着匠人们的不屈与挣扎。
谢渊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迅速起身,系紧腰带,那件洗得发白的官袍上又添了新的褶皱,记录着他这些日子的奔波与操劳。他拿起墙角的油纸伞,伞骨上缠着从宗人府火场抢出的半截红绸 —— 那是匠人女儿绣的嫁衣,寄托着一个少女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如今却因魏王府的暴行而破碎。他望向窗外的雨幕,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次,要让他们知道,匠人滴落的每滴血,都算数。
御史台的灯笼在雨中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晕照亮了谢渊远去的背影。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踏入夜色之中。这场以血为墨、以骨为笔的律法之战,仍在继续。但他坚信,只要还有匠人在砖窑里生火,在运河上摇橹,在边疆铸箭,大吴的律法就永远不会蒙尘,正义终将如破晓的朝阳,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而他,将永远做匠人利益的守护者,在追寻正义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